完了,梁珩心想,到此为止了。
他想看看沈育,然而沈育侍立在他目光不能及的侧后方,惹得他亟欲掉泪。
官员们引首探看,放在托盘之上的,乃是一只乌木匣子。仇致远本想说,在场的三朝元老应当记得,继而想起,三朝元老都被自己杀光了,只好勉为其难解释道:“自从刘老夫妇找到望都城,本公便深觉不妥,桓帝也好灵帝也罢,俱是作古之人,更不能命令老王爷与王妃前来王城升堂。必然先有证据支撑,证据便是这匣中之物——”
“桓帝骨戒!”
仇致远揭开木匣,紫红绒垫之上,一团白色粉末。众人抻颈,但见一缕微风拂过,匣中粉末随之飘扬,散落。
群臣:“……”
梁珩:“…………”
仇致远脸色大变,羊悉简直难以置信,愤怒非常,大骂道:“好你个仇致远!桓帝骨戒乃帝陵供奉之物,你竟敢私下盗取明器,更将之损毁?!罪加一等,死罪难免!”
许椽脸红脖子粗:“这是将我们当猴耍么?!一追究到你的罪责,你就罗织罪名诬陷他人,这难道不是你惯用的伎俩?如今居然诬陷到我大亓皇室,泱泱百年国祚,竟然就做了你的踏脚石?!”
霍良也骂,他骂的是:“殿前武士都死了吗?还不将这三个窃国罪人下押诏狱候审!”
他本来就端的一副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架子,一吼起人来,官威比许椽与羊悉还盛。
仇致远此时已然意识到他被人耍了,随手丢了木匣,正色道:“好啊,廷尉大人想要审案,本公这就为你拿下罪人。南军诸将听令,缉拿堂上伪帝,不要伤到官员!”
梁珩与霍良是百呼不应,仇致远这厢话音未落,四面南军一齐蜂拥而至。第一支箭发出,射中了某位大人的衣带——“啊!!”
“仇致远!你要谋逆吗!”霍良喝道。
大殿之内戈矛林立,正待饮血。南军此时显示出了他们绝对忠诚的特质,忠于骑、车、户三位郎将。百官或有浑身发抖者,出门前未想到今日金殿就是断头台,然而仇致远又下令不伤官员,这似乎给了他们一点希望,此时段丞相结束了他漫长的沉默。
“仇致远童方牛仕达,身为南军首领,陈兵殿上逼宫造反,既成无可辩驳的事实。诸位,身为亓国臣子,危难时刻自当拱卫皇室,提携玉龙为君死。可作好为君赴死的准备?”
“畏缩不前者视与谋反同罪,与君共进退者为大亓忠臣,史官志之,留名千古!”沈育的声音响彻金殿。
梁珩吓一跳,身后忽然涌入数支队伍,当先便是邹昉与王简之。群臣一看,陛下还有人,以羊悉许椽为首的文官赶忙聚拢过来,剩下的全是南军武将。
“动手!”童方吐出两个字。
“保护陛下!诛杀反贼!”邹昉怒吼,台卫子弟拔出刀剑,护在文官外侧,与南军短兵相接,一时间喊杀不断,惊呼迭起。
王简之与沈育各在左右,护住梁珩,沈育的剑没了,抄手从桌案上拣了一杆毛笔,四两拨千斤挑飞了刺来的矛尖。这一招是在天门镇时,林驻空手与他拆招所用,后来传授于他,飞花拈叶式。
“打群架不得行!”王简之吼道,“撤!到高台上等待援军!”
“援军呢?!”霍良大喊。
王简之:“他娘的援军也在等待援助啊!”
后殿被惊沙部清理出一条路,众人向后撤离,拥挤之中有人抓住梁珩的手,笑问:“陛下往哪走?”
梁珩一见竟是童方,原来前方一派混乱,他带了数个士兵绕侧偷袭,以图擒王。梁珩又惊又怒,爆发出罕见的气力,反将他扯得一个趔趄。
“剑来!”沈育大喊,王简之将自己的剑扔给他。长剑入手,带起锋锐的弧光,势如破竹般斩断三只矛尖,激起一捧血花,童方的手脱离身体,还攥着梁珩不放。
“啊……啊啊!!”童方惨痛地呼叫。
剑尖抵着他咽喉,沈育厉声喝道:“让路!否则,你们的车郎将就要先一步伏诛了!”
童方:“救、救我!救我!”
王简之替梁珩扯掉了挂在他身上的断腕:“佩饰挺别致啊陛下。”
梁珩止不住冒汗,脚下发软,一支飞箭擦着他头皮钉入屏风。“护驾!”王简之挡在他身前。
“杀。”仇致远无视了童方,冷冷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