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陵一下弹起来:“你说谁?!”
段博腴微微笑道:“说你弟弟。”
“……”
段延陵重新躺回床上,想翻白眼,听他爹这样说,他就知道,什么也瞒不住:“他能藏得住什么事,就是个破瓦罐子,有点东西都巴不得漏给全天下人知道。你看我瞧不瞧得起他。”
“一锅水烧了二十年,就是死的也该他沸一沸了,”段博腴道,“这次是你给他收拾的烂摊子,他会记得你恩情。”
段延陵不应承,大概是伤痛的,五官一阵扭曲。
段博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偷摸跑出去,受一身伤回来,命差点玩儿没了,是为了你弟?别是为了小皇帝。”
他爹呵呵笑两声,段延陵寒毛就炸起来。
“你救了他,不错。小皇帝这时候横死,只会打草惊蛇,对我们一点用处也无。他看上去,倒是有许多事还想挣扎一二,你给他这个机会,只希望,届时别叫他落得个更惨的下场。”
段博腴在段延陵肩上拍一拍,表示器重似的,拍得段延陵失却血色、心中凉透,恐惧的心情油然而生,直觉坐在身边的不是亲爹,而是笑面阎罗。
“好好养伤。”段博腴嘱咐解绫馆侍人几句,走了。
望都入夏,段延陵躺在床上,身上阵阵发冷,心想早知道会被追杀,之前就不该对父亲老实交代梁珩的去向。
算了吧,继而他又在心中否定了自己,欺骗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宰相大人,借他十个胆也不敢。
天门镇绿柳成荫,倘使没有战事,乃是处不错的避暑胜地。
梁珩清晨醒来,床边早已空了,连体温都快消散。他披了衣服慢吞吞起身,听见院中交谈声。
推门出去,原是林驻并邹昉毕威三人,在槐树下摆了张席子,放着粥食与谷物饼子,当作晨食。
林驻朝他招手:“来来,小兄弟。”
邹昉与毕威不敢同席,想起身侍立,梁珩摆手示意无妨。
林驻道:“他二人从未到过涿江岸,想去城中走走看看,我说尽管去没事,可他们又说,你在哪儿他们在哪儿,不能离开半步。小兄弟,你是头领吗?你这一行人,究竟听谁的?”
邹昉与毕威立时手足无措,被人告了状,又不敢暴露身份,都巴巴瞧着梁珩。
梁珩想了想,哈哈一笑:“当然沈育是头领,我也听他的。”
台卫二人交换过眼色。
“嘿嘿,”林驻发笑,“你莫要诓我,我腿脚不好使,眼神可利索。昨儿那沈小兄弟,和我交谈,每句前必要看你一眼。听说你们夜里同房,是他服侍你,还是你服侍他?”
邹昉毕威脸色逐渐惶恐。
“那要看在什么地方了。”梁珩认真道。
“地方?”
“床上还是床下。”
噗——邹毕二人喷了满嘴饭,直想给梁珩跪下,求他嘴里把个门,别事后想起不妥,将在场三人都杀了灭口。
林驻也表情空白,半天咳嗽数下,撕了烙饼给梁珩,尴尬得要堵他嘴:“吃饭,来来,先吃饭哈。”
五谷烙饼据说是天门镇特色,乃是在石板上摊成,焦香原汁原味,别处是绝没有的。但梁珩到底是娇生惯养大的,粗粮硌得喉咙痛,便捧了白粥小口小口喝。
让邹昉毕威自去玩儿,二人不愿意,离开梁珩半步都担心他掉根毫毛,沈育回来要找人算账。
“我就在将军府好了,能有什么事。”梁珩道。
林驻笑道:“你两个,莫非也是度师父传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