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能……引来刺客……沈育也就跟着找来了。”
沈育……沈育还在孚阳河里不知是生是死,还有邹昉和那几个台卫,已然失去踪影。梁珩陡然生出荒唐之感,从未想到事情会如这般发展。他以为这世上应是没人想要他的命,尽管很多人想利用他,但都是只要活的,不要死的。
“你放心,”段延陵快说不出话了,“沈育命大得很……当年……在汝阳……”
当年在汝阳都活下来了。
梁珩堆了干柴,又说:“生火我也不会。”
段延陵示意他摸自己胸口藏的东西,摸出来一包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干燥的火石、一块铜牌、一把匕首。
梁珩用火石引燃柴堆,破庙四面漏风,总算有了温度。火焰驱走两人身上的湿寒气,照得四下亮堂堂。
段延陵又去摸那只箭,梁珩来不及阻止:“你别动它啊!”
他倒是爽利得很,干脆地将箭杆掰折,只剩短短一只尖镞留在肉里,又指挥梁珩撕了外衣,绑缚几处止血点。躺在干草里,被火光染红双颊,好像回光返照一般,有了点精神气。
第68章 续命参
“你坐过来些,我手冷……”
梁珩强忍着惶惑与无助,握住段延陵沾染鲜血的双手,他眼神中恢复一点明亮。
梁珩说:“山下或许有镇子,我背你去找大夫!”
段延陵说:“不,别去,刺客一定到处找你,这时候乱跑最不明智。”
“可你的伤怎么办?”
“至少今晚别去,今夜是最危险的。等沈育找到你,那时就安全了。”
他说不上两句又喘起气来,听得梁珩提心吊胆,先帝最后那段时间也常出气比进气多,最后把身体里的活气都吐出去完了。
“和我说说话,延陵,表哥!别睡过去!”
段延陵闭着眼睛扯出一个笑,他本是英俊倜傥的公子哥儿,如今落了难,显出十二分的狼狈。
“我不会死的,放心好了。死了留下你一个人,我怎么舍得……”
梁珩问他:“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知道我们的行程?”
段延陵断断续续回答:“连刺客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望都城听到些风声,担心你安危,一路追踪刺客行迹,还好赶上了……你别怪我擅离职守。”
“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你听到的消息是什么?”
段延陵的意识又断了线,徒劳地痛苦呻吟起来。
梁珩没有法子,一会儿叫名字,一会儿叫哥,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频繁地呼唤过段延陵。段延陵对他好,好成了一种习惯,在他这里几乎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只希望这一次也能把他叫回来。
段延陵从前虽说是最遭人看不起的那种酒肉朋友,却让整日不是被父亲就是被母亲嫌弃的梁珩感到一点热闹,带他一起吃喝玩乐,各种场合下都顾着他。最初,梁珩心知肚明,段延陵是有点同情自己,但谁一开始不是这样?连沈育都是。只要对他好就行了。
那一箭射在段延陵的肚子上,好像也射穿了梁珩的心,创口里流出的愧疚没过胸腔,让人呼吸不畅。他为自己也曾对表哥有过一瞬间的怀疑感到后悔。
至于段延陵说的消息,自然也是从解绫馆听来,他本来就爱上那儿喝酒,如今肚皮上开个洞,喝进去的酒都要淌出来了。
“珩儿……”
段延陵开始说胡话:“我要死了……我死了……你谁也别相信……让沈育带你……永远离开望都……”
他是个金贵的少爷,哪里吃过这苦头,转眼已陷入半梦半醒之中。
“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