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不知说些什么来回应母亲的期待。
段皇后容颜俏丽,体态纤细轻盈,与梁珩母子肖似。她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帕净手,也不叫梁珩坐下,眉毛压下来。
“你怎的进宫了?”
“儿子来探望父皇与母后,”梁珩还在为得了母亲一句埋怨而受宠若惊,“这位是沈少师的公子,沈育,教儿子念书来的。”
“你还会念书?”段皇后笑起来,和沈育平日里嘲讽梁珩一个模样的笑。
梁珩赧然,心情却好起来,从怀里摸出被他捂了一路的《为孝论》,展示给段皇后看:“儿子还做了功课……”
段后哎呀一声:“什么味儿?”
梁珩与沈育相顾茫然。
凉亭里只有清风送爽、燃香阵阵、皇后的熏衣与侍女的胭脂。
沈育凑近一点,顺着段后目光看见梁珩的文章边角上几个汗手印。梁珩也看见了,顿时尴尬无比。这是他在凤阙台为皇帝念文章时,因为紧张汗湿了手。
“只是你瞌睡流的口水还是吃东西沾的油脂?”段后嘲弄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说你怎么就突然能读书了。”
梁珩求救似地望向沈育。
天底下竟还有不知怎么向亲娘辩解撒娇的儿子。
沈育替他解释:“殿下做功课很是认真,只有焚膏继晷,不曾白日瞌睡。”
“是吗。”段后并不在意。
段延陵终于姗姗来迟。浑如天降救兵,梁珩松了口气,段后的眉毛也重新扬起来。
“上哪儿撒欢去了?这样慢吞吞。”段后对谁都是看你小子不像正经人的语气。
段延陵面对姑姑,比梁珩面对母亲更亲近放肆:“我见宫里养了只新来的白鸟,漂亮得很,就逗了会儿。”
“没见识,”段后嘲笑道,“那是外族送来的珍禽,唤作花冠雀,什么白鸟黑鸟。”
段延陵便陪笑:“侄儿读书少,哪里知道这许多。”
“你俩都是,”段后指指段延陵与梁珩,对跟着段延陵过来的另一人笑道,“幸好没叫延祐学坏了。”
段延陵身边的人是他二弟,段相的小儿子,名叫段延祐。长得却与段相、哥哥都不大像,体魄雄健,身材高大,五官硬朗英气。
沈育还是第一次见到丞相次子,去陈玉堂逮梁珩那天,满座都是贵胄纨绔,段延陵更是为首之人,段延祐却不在其间。
“太子殿下。”段延祐向梁珩行礼。奇也怪哉,哥哥和太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弟弟却十分生疏。
他有一双浓眉大眼,目光如电,炯炯有神,梁珩给他注视得不太舒服,似乎也不大喜欢这个弟弟。
“跑这一身汗。”段后嫌这嫌那的毛病又犯了,嘱咐宫女拿来帕子给段家兄弟俩擦汗,又叫人坐近来欣赏她养的红鲤。
段延陵与梁珩都是拘不住的性子,当场溜了,剩下一个老实的段延祐陪皇后解闷聊天。
他俩要去瞧那只新来的白鸟,沈育只想翻白眼,就梁珩这得了耍子就撒腿的德行,无怪乎皇后也不太信任儿子能静下心念书。
白鸟确实漂亮,羽毛洁白胜雪,奈何水性太好,待在水塘荷叶下乘凉,不肯靠岸,段延陵要拿小石子将它砸出来,挨了梁珩一通骂。
“哟,要不说沈大才子书读得多人也聪明呢,”段延陵说,“咱俩搁这儿晒着,人家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段延陵对沈育敌意赛过天,约莫从沈育闯进他的宴席强带走梁珩那天就开始了。
“沈育,你来玩儿吗?”梁珩笑着叫他。
“咱俩不好吗?你瞅这儿哪儿还有第三个人的位置?”段延陵制止了他,揽着梁珩肩头领他上水廊去看鸟,梁珩最后远眺沈育一眼,便不再回头,俨然已将沈育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