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终于停下来:“怎么了?”
沈育坐姿端正得不行,看上去好像只是朝梁珩靠近了几厘。“没什么,”他面容庄肃,“您请继续。”
梁珩手指被沈育跪压得红肿,眼里包着泪花放嘴边吹凉气,恨恨地斜睨沈育。却是刀不像刀,锋不像锋,绵软无力,委屈巴巴,任谁给这样一看,也不禁有负罪感。
然而沈育铁石心肠,笔杆往梁珩红肿的手里一塞:“记批注。”
事到如今梁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育不是段延陵也不是信州,不会服从、纵容他。沈育严肃又较真,是梁珩认为最不好玩的人。
及至下课,沈矜竟还破天荒地表扬了梁珩,为他能安安生生在书房一坐到底,不生事端。沈育默默把梁珩的书案收拾整齐,深藏功与名。
“先生,”梁珩主动要求,“您不如给我布置些功课,好教我也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给父皇检查呀。”
有一瞬间沈育没憋住,鼻腔里哼出一声。
梁珩瞪他:“你笑我?”
“不敢。”沈育嘴角上扬,不说没有。
梁珩能做什么功课,让他不动脑子只抄书,恐怕都嫌手累。连沈矜一时都想不出。
午后下课,梁珩的精神头又回来了,蹦蹦跳跳出了书房,帘子被他带得飞起一角,漏进日头强光,照得沈育眯起眼睛。
“殿下是个好孩子。”沈矜忽然说。
沈育垂眼,整理几案上的笔墨。
“只是身边太多人挡了他的路,”沈矜看着儿子,意味深长一笑,“就写为孝十论吧,你去告诉殿下。”
亭檐下草丛里一窝狸花猫,幼崽正嘤嘤呜咽,沈育迈步跨过,听得亭后尾廊里传来梁珩假模假式的抽噎,和着猫叫,哭不像哭,倒像卖好撒娇。
“手都肿了,你看……”
还叫别人看……沈育都能想象段延陵握着太子的手不正经的模样。然而走下尾廊,却是信州坐在梁珩身边,依着梁珩的意思细细查看手指,很是温柔体贴。
“用不用涂药啊?”梁珩问。
还涂药?涂上去药都没他手指白。
沈育咳嗽一声。
信州早看见他了,此时才慢条斯理起身见过:“沈公子。”
梁珩回过头,扁着嘴把手缩回袖子里。
“我有话和殿下说。”
信州得到梁珩眼神示意,躬身退出尾廊。擦肩而过时沈育看见他压着眉线的侧脸,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的奴仆,人后也会这样亲近主子。
“你来做什么?”梁珩被沈育训怕了,见他做到自己身边,甚至下意识缩了一缩。
“手怎么了?”
“没怎么。”梁珩翻个白眼。
沈育观察他脸色片刻:“我看看。”说着去握他藏在袖底的手。梁珩一万个不情愿,被沈育牵着手心手背检查,又别扭地竖起耳朵等沈育给出诊断结果。
“手很白,比我的白。”沈育冷酷无情。
梁珩怒道:“你就看到这个吗?!”
“那还有什么?”沈育笑了一下,“这么一节课还能给你写出茧子来?”
“是划伤啊划伤!”梁珩掰开指缝凑到沈育眼皮下,只见细嫩的皮肉里果然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血痕,大约刚划破时是出了血,但很快就结痂,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