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不是在东市的陈玉堂,就是在西市的解绫馆吧。”
沈育严厉道:“他今日有课,就算自己忘了,你们也不提醒?”
小黄门不以为意:“沈公子,您有什么疑惑,直接问殿下好了。我们做下人的只管逢迎主子开心了事。”
陈玉堂,解绫馆,名字风雅无比。
汝阳郡里也有一家陈玉堂,专卖玉器珍玩,只做文人墨客的生意,清高得不行。
不料望都城的陈玉堂却是大大的不同,不是风雅的风,而是风流的风。
胭脂水粉香飘十里,进出皆是衣紫服朱、珠光宝气的富贵之人。因是白日,来的多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半座王城的官家子弟都在此处云集销金。
沈育走进楼中,他家乃是黎庶,世代不官,因而都着素地衣衫,但用料也颇讲究,腰间又悬一块美玉佩,登时便有许多香姑娘迎上前。
“我找人,不吃酒!”沈育手忙脚乱,抽身往二楼去。以梁珩的身份毕竟不能在厅堂抛头露面,想必是在楼上雅间。
雅间不设门,改用屏风或垂帘,内里情形若隐若现。有妓子清弹,美人献舞,也有陪吃陪喝,陪到榻上去。沈育一路走过,脸黑如灶底。
梁珩说到底才十七八岁,同他一般大的年纪,沈育无法想象他在欢场如鱼得水的模样。沈育自己就从没来过这些地方,文人聚会也会邀请歌姬舞女,但他们都是请女孩们到府上来,而不是自己到窑子里去。
很快沈育就知道梁珩在哪儿了——他看见信州守在一间房外。
第5章 蒙眼巾
“沈公子。”
信州见到他,显然并不惊讶。沈育已然失去了质问的兴趣,储宫就是这般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做派,他往雅间迈出一步,信州立刻拦在跟前。
“殿下正与友人相会,有事可稍晚些再说。”
沈育冷笑一声,将人推开,珠帘扇合,顿时隔绝出一片充满酒香与欢声笑语的小天地。
满座皆是鲜衣羽扇、丰致翩翩的少年,喝得红晕上脸,东倒西歪,彼此搂搂抱抱,乃至醉卧膝头。
一酒气熏人的公子爷甚至来扒沈育的裤子,嘴里嚷着“迟了迟了,自罚三壶”,要往他身上缠。
沈育拔出腿来,将那糊涂公子推回他同伴怀里,径直往酒席里处走去。
金杯美酒荔枝果,桌案后是眼神迷离的梁珩,他也歪倒在陪酒的肩膀,陪酒正讲个什么笑话,太子殿下笑得前仰后合,被揽着腰不至摔倒。
沈育门神似的往案前一站,觉得梁珩此时已并不能认出自己来。
陪酒的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绣金线的衣边与佩玉上,没说什么,握一杯小金樽温言软语地劝梁珩。
那杯酒止在半空,因为势急,洒出两滴。沈育钳住陪酒的手腕。
陪酒的一记眼刀剜过来,竟不像风尘中人,有点盛气凌人的派头。
连带酒场也安静三分。
梁珩在对峙中清醒少许,认出了沈育,轻松地说:“你来啦,找我玩儿吗?可以啊,来吧来吧。”
陪酒这才缓了颜色,温声问道:“殿下的朋友?”
梁珩说:“宫里先生的儿子呀,陪我读书的。”
“读书”二字说出来,顿时满座哄堂大笑。沈育在一众公子哥儿嘲弄的起哄中面不改色,对梁珩说:“我是陪读,不是陪酒。殿下,草民请您回宫听学,惜取光阴,切莫随意蹉跎。”
梁珩十分惊讶:“你这人,授课时唠叨也罢,怎么放假还要追着念经?除了劝我读书,你就没有别的事做了?”
沈育后槽牙磨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