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豆丁悬着一颗心,屏住呼吸,想要将屋里人的对话听个仔细。
屋内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农妇被吼的垂下头,但是继子的亲事拖不得,大庆朝还没有长子未议婚,次子就订亲的例子,她还是咬了咬牙,顶着丈夫的暴怒的目光,开口试图说服对方。
她说话还是细声细语的,“董家绣庄本就是相中了我的绣工,才有意结亲的,人家愿意将女儿低嫁,这样好的亲事,我如何能不顾我的岩儿?”
农妇原姓方,名荷,是盛绍元的续弦。她口中的岩儿,全名盛岩,这才是她和盛绍元的孩子。
董绣庄十分欣赏方荷的绣工,绣庄将样式给到方荷,方荷绣出来的成品和图纸相差无几,董老爷因着这家绣庄成为了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有钱老爷业大家大,儿子多,女儿和哥儿更多,就连皇帝的女儿都逃脱不了和亲平息战事的命运,那么出生商贾人家的女儿自然也可以被用来商业联姻。
董老爷也怕绣工一绝的方荷被挖了墙角,所以有意与方荷结为亲家。
大庆朝有个习俗,长子未成婚,次子须得尊长,遂不可议亲。当然不要名声的除外,可方荷的儿子却是天底下最讲究名声的一类人,他是个读书人,将来要走上仕途的。
妻子如以往一般温柔,盛绍元也降低了声音,温言以理,“那你也不能随便捡个人塞给老大,说出去,老大配乞儿,老二配千金,这像话吗?”
方荷见丈夫不似头先那么大火气,也缓了口气。其实这事儿,也是妯娌之间给她出的主意,都说站在她的角度,她偏私自己的亲儿子那是天经地义。
“只是做个由头,叫董家知晓咱家老大已经有亲了,过几日咱们去董家提亲,等岩儿的亲事定下来,成亲还有个三四年等,老大若不喜欢这孩子,再议便是……我虽是后娘,可是当家的您自己想想,我何曾亏待过老大?”
问完她语气有些哽咽,这话她很少问,但是她问出口,自是不虚的。
盛绍元也哑了火,“我什么时候说你亏待老大了,说你两句就哭哭啼啼。”
方荷低下头掩面拭泪。
“我不该说吗?这事儿你办的不急吗?真传出去,外面不定怎么说你这个后娘。”
方荷一听这话,就知道丈夫心软了,要不然不能忧心外面怎么说自己。
“说便说了!我就不信天下没个通情理的。岩儿和老大一同长大,他打小就尊兄长敬长辈,此事和老大好好说,我不求他体谅我这个做娘的,只求他成全岩儿,成全他亲弟弟。”
盛绍元顺着妻子的话想了想,“老二性子像你,敦厚老实,礼让老大,怎么说也是老大的亲弟弟,他安能不成全?”
在他看来,盛尧盛岩都是自己的种,妻子舍了名声也是为亲生儿子做打算,况且又不是不管老大了。
所以盛绍元不再纠结妻子,开始思虑长子的亲事。
“那老大的亲事,万不能就这样不管了,他这算有了亲,媒人也不好登门……”
方荷连忙接话,“我懂得,不消他说,岩儿的亲事定下,我就开始给老大张罗,给他寻个好人家的姑娘。”
她是着急所以将小豆丁领了回来,但是她也想到了,继子自小主意就大,两人不亲近,自是不会接受她给定的亲,与其在同村寻个年岁相当的,以后继子闹起来退亲,两家不好看,不如寻个好拿捏的小乞儿。
姑娘……
屋外瘦小的豆丁抿了抿嘴,他还是被嫌弃的,因为他一出生,肚脐下方有个红痣,他是双儿,是个小哥儿。
对于他们口中这个叫做‘盛尧’的人,他对其的第一印象是对方也是一个没有了娘亲的小孩,和他一样没有了亲娘,所以再也没有人会为他们打算,他们同病相怜。
但是盛尧比自己命好,他有爹,而且这个后娘人也好,毕竟如果自己的娘亲在世,也一定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为亲儿子做打算的婶婶,一定也会对继子很好的。
方荷和盛绍元又商量了一番,便走了出来,见小豆丁可怜巴巴站在原地,垂着小脑袋看着地面,微微耸起的肩膀显示着他的无措和紧张,她红着眼睛冲小豆丁笑了一下。
“饿不?”
小豆丁干巴巴咽了咽口水,轻微地点了点头,他太老实了,不敢撒谎也不敢不回应,被拍花子打怕了。
方荷不是拍花子,不会打他,只是说:“走,婶给你拿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