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能更深刻地体会,什么叫做只需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在这梦中才有的场景中,赵钧有如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蜻蜓点水般触碰了郁白的嘴唇。
仅此而已。
他到底是没能鼓起勇气亲上去——试金楼下那一吻已将他积攒三年的勇气消耗殆尽,
如果这是一辈子就好了。赵钧禁不住想起春日里落英缤纷的宫道,郁白独自远去的背影。
天地安宁。他依稀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想来是暴雨渐歇,明早一定是个好天气。
。
一夜疾风骤雨,清晨天地安然。赵钧睁开眼睛的时候,郁白已经不在怀里了。
他有些遗憾地重新闭上眼,企图回梦里再续前缘。谁料一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看见你睁眼了,别装了。”
胸口还是隐隐作痛,赵钧也懒得起床,便仍旧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只把脑袋转向郁白:“阿白?”
“干什么?”郁白正活动酸痛的手腕,因为赵某人的恶劣行径,那手背上还有未退的红痕,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消下去。他心中余怒未消,便听那罪魁祸首试探着问:“你不舒服吗?”
舒服?舒服才怪!你试试被人勒成腊肉干是什么感觉?昨晚他差点被勒死好不好!——就为了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害的他早晨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天知道为什么一个重病号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郁白内心波澜起伏,外表冷静依旧:“没什么,可能是昨天动手的时候撞着了。”
赵钧眼神闪了闪,虚弱无力地劝道:“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要不要上床来睡会儿?”
郁白不说话,他却抓心挠肺憋的厉害,只好又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我隐约听见你叫谁师兄……你师父也回来了吗?”
郁白冷静道:“嗯。”
赵钧眼巴巴的:“嗯?”
郁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屈指敲敲桌面:“我让厨房送了早饭来,起来吃饭。”
桌上的粥菜映入眼帘。赵钧苦着脸反问:“阿白……你看我现在这样,起得来床吗?”
郁白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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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郁白端着碗来到他床前时,赵钧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恐怖之处,直到那股奇怪的味道涌入鼻尖——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瞅瞅郁白面无表情的脸,又瞅瞅那碗还冒着热气的不明色泽的粥,小心地询问道:“阿白,这什么啊?”
郁白惜字如金:“药粥。”
赵钧抖着声音问:“放……放了什么药啊?”
郁白想了想:“不太清楚,反正是用来压制金蝉的。”
他今日凌晨从赵钧的魔爪下挣脱出去后去见容寸心,谁料房门紧闭,莫名其妙出现的花渐明从屋内探出个脑袋,往他怀里塞了一兜稀奇古怪的药材,让他配上小米熬粥,又能治病又能果腹,是上上佳品。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我亲自看他们熬的,不会有错。”
虽然他也觉得这味道很古怪就是了。
那药味儿——那都不能称之为药味儿。
黄连味苦尚有一丝清香余韵,这一碗不明液体,颜色黄绿交加,味道直冲天灵盖,好似把腐臭的鸡蛋清暴晒在烈日下,配上足足发酵了一个月的蟑螂尸体和指甲里漆黑的污垢,偏偏这酸臭味儿里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甜,像是在不见天日的后牙牙缝里隐藏了一年的栀子糖的残躯,咕嘟咕嘟在青花瓷碗里翻涌着。
容寸心对此解释:“甜的是沼泽地里龙纹花的花骨朵,这可是好东西。”
赵钧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地抗议:“我不喜欢这个。”
郁白慢慢搅着汤匙,无动于衷地舀起一勺:“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