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厚着脸皮,拒不承认自己被痛殴一顿差点丧命的事实:“自然。”
然而下一刻他就变了脸色:“阿白你做什么?”
“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见赵钧语塞,郁白斜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地盘,我都不怕你动手脚,你怕什么?”
。
赵钧出来之前便吩咐人收拾好了屋子,点上了熏香,然而那血腥味儿却是无论如何散不干净的,郁白四下环顾,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似乎被揍得挺惨的,能活着出来也算奇迹。
赵钧用异于常人的忍耐力和生命力给面前的祖宗倒了杯茶,随口岔开话题:“你可知他是谁?”
郁白道:“不知。”
“他同我说,你这两年一直在白玉京。”赵钧问,“我猜,你是同容寸心在一起,是这样吗?”
在自己尚未查出实情之前,白玉京一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郁白只笑笑不答。赵钧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起来有些憋闷地喝了口茶。
他本想问问赵钧为何要诈死离宫、如何将皇位传给了尚且拘禁南宫的穆王,却又想着这毕竟是皇家之事,不便同自己多讲,更忧于得到什么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答案,便摇摇头换了个问题:“你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你想知道?”赵钧笑笑,“抱出来的。”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揍了他一顿,把他撵跑了再带你出来的。”
“……你打过他了?”
赵钧抬手端杯,用喝茶的动作挡住一声低咳:“那是自然。”
郁白:“……”他眼中的怀疑几乎要泛滥成江河湖海。那灰衣人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以他在白玉京同容寸心对打两年的经验看,若是此人拼尽全力,连容寸心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这么一个高手,赵钧能打过他?
自己不在的这三年,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拜了什么天上神仙吗?——不然怎么养出这么厚一张脸皮来。
郁白决定还是先不与此人见识:“既然你无事,我明日便准备离开了。那人要找的是我,我留下来会给你们添麻烦。”
“他已亲眼见过你就在我这里,若是他下次来这里寻不到人,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赵钧早料到他会这般说,分析道,“不如你现在我这里住下,传信容寸心,这里人多,总比你孤身一人要好。”
见郁白迟疑,赵钧又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何况,你总不能把麻烦带到姐姐那里去。”
郁白迟疑着点了点头,良久忽然冷喝一声:“谁是你姐姐?”
赵钧但笑不语,看着郁白犹作冷静伪装的脸颊,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上手揉一揉的冲动,忍过之后,心中柔软如浪潮般蔓延。
曾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此刻却好端端坐在他面前,在未来至少一段时间内还可以天天见到,时常逗趣,便已教他心下满是感激。
至于其他的……赵钧不再去想。
他把面前的梅子朝郁白那边推了推:“尝尝?”
郁白手比嘴快地拿了一枚:“你不是不吃梅子吗?”
“吃了两年了,习惯了。”赵钧正想再调笑几句,忽觉一阵胸闷,眼前黑了一片。过了半晌,跳动的烛花和郁白的脸才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
苏大夫那句“你快完蛋了”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还是得抓紧让郁白回去,不然这一晚上的装模作样就白费了——哪怕是为着“自己没有被狠揍一顿”的胜利者的尊严呢。
赵钧起身关窗,在抬起胳膊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心口,试图安抚蠢蠢欲动的金蝉:“在想什么?”
郁白也不看他,兀自捻了颗梅子细细嚼着,静静道:“我在想,如果不是他张口就是白玉京,我倒要以为这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计了。”
烛花噼啪之声中,赵钧愣了一会儿。
着意压在心头的那口气陡然一松,顷刻间便有血液叫嚣着上涌,令他心头狠狠刺痛了一瞬。
多年前,少年失忆,刺客袭宫。他正愁找不到机会让郁白相信自己,恰逢天赐良机,便以刻意保护的姿态受了那把刺入脊背的匕首,尔后又装的重伤卧床,一吻落下,就此稀里糊涂地骗取了少年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