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殷问峥沉沉笑了两下,道,“我早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时,必定能想到是我做的。”
江棠舟道:“这法子未免有些太下作了。”
“下作不下作的,有那么重要吗?”殷问峥虽然还笑着,眼神里却陡然生出一丝森冷的寒意来,“他命人在箭上涂毒,难道就不下作?你可别忘了,那毒可是在你身体里走过一遭的。”
“……你,”江棠舟迟疑了一瞬,手放在棋子上,却没有继续往下走,“是因为我?”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得到了什么,却不敢确信那东西当真属于自己。
殷问峥坦然道:“不然呢?”
江棠舟手中的棋子久久都未曾落下去。
黑暗中微弱的烛光上下跳跃着,在江棠舟的眼中,能看到一团很模糊的光影,不断在眼前来回的波动。
江棠舟只能看着那团光影,过了很久很久才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殷问峥的语气不像是觉得有什么,只是很平淡的说到,“我的人被欺负了,我当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送回去,不管是以什么方式,也不管这方式是否下作。”
他说完,便帮江棠舟将那枚棋子落了下去,然后自己又下了一步:“你愣着做什么?”
江棠舟摸了摸他下的位置,自己又推了一颗,两人这般来回推拉了数下,江棠舟终于又开了口:“朝中形势千变万化,诡谲难寻,你身份特别,本该以隐忍为重,顾全大局。”他顿了顿,才压低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看得出来,你想坐上那个位置。”
这句话,江棠舟的脑海里想过无数次,却从未说出口过。
因为他始终不想掺和恒国朝堂之事,一个勤国已经够他受的了,若是再多一个恒国,他会活得更累。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和殷问峥做这个交易,也是因为殷问峥说过,可以护他不卷入恒国纷争之中。
虽然这几个月来,他或多或少的还是卷进去了,但殷问峥的确一直都信守着自己的承诺,从始至终都护着他。
“那你觉得……”殷问峥用“象”将了江棠舟的军,嘴角一弯,露出一抹笑容来,“我应该怎么做?”
“太子下棋都赢得了我,想来与人斗争,也不会输。”江棠舟又往后退了一步。
就好像他好不容易伸出来的柔软触角,又碰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情,再度缩了回去。
殷问峥又笑了两声,道:“凌与锦不过是个脓包,不足为惧,那凌询钦虽然有些心眼,但背地里不知晓做了多少腌臜事,随便一件起出来,也能要了他的脑袋。”
这算是两人有交际后,殷问峥第一次和他交底。
江棠舟知道,殷问峥此人看似随意,实则心机深沉,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他愿意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就代表他已经觉得自己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所以江棠舟不想也不好再沉默,便微微颔首道:“我与你想法一般。”
殷问峥叹了口气,挑眉继续道:“唯一能够威胁到我的,不过一个凌应翀。要绊倒他,所需思量之事实在太多。”
江棠舟便道:“譬如说你们恒国的边关,没了他,便是不行的。”
殷问峥轻拍江棠舟的肩膀:“英雄所见略同。”
江棠舟便反问道:“你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是个勤贼?”他语气里多少有点调侃的意思。
“你还挺记仇的嘛。”殷问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若是怕,又岂会同你说这么多?”
江棠舟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我知道,你对我仍有诸多戒备,”殷问峥道,“但没关系,有戒备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现在,你愿意往前迈出那一步,不是吗?”
江棠舟垂下眼,淡淡道:“我没说过要帮你,只是同你聊上两句罢了。”
殷问峥突然笑出声来,他边笑边绕着江棠舟走了两圈,上下打量着他,笑得江棠舟有些皱眉时,他才停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江棠舟,你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