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趁厉执因他这句话而蓦地分神之际,肖青山目光一黯,避开稍许失控的飞针,陡然一剑横扫而去。
“噹”地一声,却见疾扫至厉执咫尺之遥的剑锋被猛然直入的长剑阻隔,刚劲逸丽的山海二字自厉执眼前骤现,他诧异转头,映入眼底的碧蓝如一潭死水中欣然注入的生机,的确是晏琇。
来不及开口相问,视线匆匆掠过他满身狼藉,似能想象得出他如何拼命挣脱晏惊河又一次强加的佑护。
“他故意激你,莫要上他的当!”
而晏琇咬牙说着,俨然也已看到晏惊河的惨死,眼底悲戚与恨意翻腾,却强作镇定地提醒厉执。
便好似本压抑到了极限的胸口突然得以喘息,厉执猝然再次催使掌中微有凌乱的逢鬼,全神贯注将刻骨仇恨悉数掷向肖青山。
随即也在满眼血红间,厉执终是明白过来肖青山那番话为何意。
——彼岸香在哪?
记忆又回到当年那一方阴仄的囚地,数道鸷狠的掌风自他胸口落下,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子狠跌至坚硬的石壁,额前狼狈的碎发又被抓紧,他被迫仰起血迹斑斑的脸,紧盯对方为首一双因问不出答案近乎疯狂的双眼。
嘴角轻颤着扯动,像是要说什么,然而就在对方稍一靠近,胸腔忍耐已久的腥甜已然尽数啐到他的脸上。
“哈哈哈……”
那时顽劣般肆意的疯笑与接踵而来的剧痛至今无比清晰,却反复回想间,成了厉执眼下最无情的鞭笞,像是他拼命地逃窜许久,却依旧摆脱不开命运对他彻头彻尾的嘲讽。
是那些血。
他竟当真无意中以那些血救了这老畜生的性命。
怪不得……怪不得其他人都暴体而亡,唯独他活了下来!
这种想法一旦渗入他的意识里,糅杂着肖青山轻蔑而丑狞的笑,他只稍一退却,垒起的一切便要轰然坍塌。
“唔!”
而当卷起凄厉怒风的几枚飞影蓦然搅入盯视已久的血肉,烈风毫不迟疑地将肖青山难忍的痛呼送入耳内,厉执眉目尖冷,终是嘴角勾起。
他这一次,不会再退却一步。
毕竟他此刻是个恶鬼,没有什么可束缚,命运让他受尽摆布,那他就以牙还牙,直到翻身做主。
“你们以为今日杀了我,就再无后患?”浑身血肉被飞针疾走穿梭,肖青山应心知不再是二人对手,堪堪以内力与之抗衡,忽然又忍痛开口。
却苍哑的话音不待落下,随着走至臂膀的力道骤绞,持剑的一臂倏然不受控制,下一刻,握不住的玄铁黑剑终被晏琇狠狠劈落。
厉执与晏琇如此合力围击,一凶诡一浩然,却意外的默契相融,无论逢鬼亦或山海,都俨然让肖青山再退无可退。
于是就在这天墟脚下,众目睽睽间,晏琇一剑抵在肖青山咽喉,也已不在意这茫昧江湖的众说纷纭,只欲痛快将他了结。
“你一日不交出彼岸香,”肖青山却看着厉执意味深长地哑笑,满口污血滴落,“你在意的所有人都会一个个被毁掉,记住,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包括你那残废的孽子……”
“你怕是还不知道,他在我北州被当成最低贱的奴隶,每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给人哄得高兴,就赏他根啃剩的骨头,敢不识好歹,定抽到他磕头求饶……”
“你说什么?”
厉执猛地攥住正欲出手的晏琇,语气寒冷地问着,倒也并非是真的打算追问什么。
只指尖继续催动逢鬼,徐徐地在他五脏六腑翻搅,看着他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因痛苦而拧至变形,四周鸦雀无声中,又低沉笑道:“那你不如先体会一下,自己是如何做狗的。”
说罢,霎时飞溅的血水惊得晏琇双目一紧,连同肖青山嘶哑的呼声,听得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竟皆是一时忘记动作。
“你就像这样做一条狗……”只见厉执面无表情看着肖青山头顶暴起的青筋,无视他被强行缝至错位的两臂,“到九泉之下去给我爹娘……给鬼老大他们……给当年被屠的九极教所有人……磕头认错……看他们可会赏你骨头……”
这回说话间,晏琇抵在肖青山面前的长剑倏然收回,而肖青山膝盖也不自然地屈起跪地,伴随飞针继续穿破骨肉的窸窣声响,两腿更刹那血肉模糊。
他周身扭曲地佝偻在地,发出接连嘶吼,模样是令人脊背发凉的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