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满脑子飘飞的碎片稍微回笼,尽管使不出一丁点力气,他仍是拼命抬手,虚虚扯了下司劫衣角。
“……”结果一张嘴,不等发出声音,先是尝到自眼睑滚落的湿迹。
你可真能胡来,但是我好爱你啊。
这一句话被一时哽在了喉底,不待他再张口,只觉司劫胸口起伏间,竟会意一般手臂微动,将他轻颤的指尖握住,轻轻翻转,与他十指交合。
隔了片刻,就在以为他会与往常一样说些什么掏心窝的话之际,耳边却传入司劫沙哑的低问。
“……谁不行?”
“……”
嗤,好幼稚。
然而眼尾还挂着水雾,半晌,厉执终究叹息地嘶哑道:“你行,我不行……”
“嗯。”
“……”
“今夜安心睡,”而再次拢紧厉执的腰背,司劫吻着他半年来连日奔波的乌青眼窝,最后道,“明日开始……才抵得过风雪。”
136.异香
自然是没办法睡得安稳的。
黯冗的天色才破开细小的裂隙,灰扑扑的冷光照得一方屋角更显浑浊,床铺间原本相抵而眠的二人眼下空出湫漻的一块。
破烂的木质门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厉执顶着满头霜寒正蹑手蹑脚地回来。
趁着夜里大多数人睡下,他已经避过看守将整个逐云村挨家挨户摸了个遍,尤其看到有孩童亦或形迹可疑的院落更看得格外仔细,可惜的是,依旧未能找到厉狗蛋的下落。
他有太多无法安然入睡的理由,除了闭上眼便是那日被血水染红的宿莽谷,扶风的死,扶恶的自尽,以及厉狗蛋跳下怙恶江的瑟瑟剪影,都让他无时无刻的被惶恐炙烤。
那臭小子究竟有无受伤,如今过得怎样,晏惊河是否会亏待了他,他又真的……活着么?会不会是晏惊河故意以此作为要挟……
而阿琇,又最终会如何选择?
这些都是他不愿表露在司劫面前的郁殪,心知即使是司劫,也对此别无他法,又何必讲出来徒增烦恼。
所以当他一进入屋内,本打算悄然躺回原处,却猛地对上司劫照过来的沉静目光,到底有短暂的愣怔。
不过紧接着,他咧嘴一笑,将身后小心拎着的一物献宝似的挪至司劫面前。
“你怎么也醒了?那便试试这个,我可以推着你四处走走,见了太阳,伤势兴许恢复得更快些。”
那是他搜寻厉狗蛋未果后,自晏惊河院内发现的逍遥椅,总归他实在睡不下,干脆给偷拿了出来,蹲在房檐底下按照记忆中的法子,修修整整,添了两个简易的木轮子。
厉狗蛋两三岁仍无法走路时,他也是做过一辆类似的小推车,只不过简陋许多,去镇上卖果子便将厉狗蛋也放在上头,那算是厉狗蛋最高兴的日子,即便与常人不同的手脚经常引来行人注目,他也不懂什么,只安静坐着,怀抱果子,睁大眼睛新奇地看。
“别嫌弃,”厉执见司劫垂眸不语,搓着手又道,“这看着虽然丑,但舒服得很——”
却话音未落,只见司劫一手伸过来:“扶我一下。”
厉执见状立刻会意,赶忙以双手相托,用力一提,司劫便已安然坐下。
“……”厉执抬头望去,竟一时看得呆住。
倒着实没想到司劫只着一身他临时找来的深灰短褐,并未戴着他向来一丝不苟的霜冷发冠,发丝微凌乱地垂落,却坐在这略显滑稽的轮椅里,被窗外忽然泛白的晓光笼罩,仍让人有种难以企及的高寒之感。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如今无论距离多远,他伸手,二人便可碰触。
“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