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要救,也该是他。
不希望少年因此而被厉白儿责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既然一切因他而起,必须由他一人来承担。
也是在踏着被午后日头照得暖烘烘的枝叶笃定疾行间,他好像突然明白掌门师尊曾对他说过的话。
不识坎离颠倒,谁能辨金木沉浮。
问斐亦或他那些师兄们,亦如高山险阻,败者望而止步,胜则扶摇直上。
而这生来晦浊的泥沼尚且能看到一线微光,渺小,挣扎,他何不就翻越那座高峰,看万世逶迤,江湖潋滟,待有朝一日化作晈阳,成为那道微光最广袤的归宿。
他给予他看见破晓的勇气,他便带他破开泥沼,看尽碧落方仪,不求在这血雨瀌瀌中纤尘不染,只愿各自历经风雪,心有余温。
永不忘初心。
从这一刻起,他此生有了定夺。
林间四起的狂风皆是他垒筑的决绝,而快要赶至师兄们所停留之地时,他垂眸看一眼紧握的掌心,那是刚刚作为草编的回礼,少年送他的信物。
巴掌大的木人不算精致,却珍贵无比,他正要将东西妥当收好,覆在背部的指尖忽地感受到凹陷的刻痕,自是想起少年交给他时那一番话,忍不住望去,上面张牙舞爪的字迹果真清晰可见。
厉执。
少年的名字叫厉执?
厉执……厉执……
却意想不到的,就在看清木人所刻的名字之际,仿佛有什么被封已久的禁制霎时间打开,随着这一道指令,眼前世界在晃动颠簸,不可抗衡的力量将他从身体里强行拖拽出来,割裂,利落,但意外的并不痛苦,反而由内而外尽是犹如魂魄归位的安稳。
随即记忆开阖,波澜狂卷,他这才恍然记起,他就是厉执!
他就是司劫自少时起,便刻在心底的那个少年!
竟然……是他。
——司掌门,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差一点想杀了师兄们,后来有一个人,改变了你的想法。
——不错,你想说什么?
——那个人定然很好,能让你改恶从善,但与我同路,你手上却不断在增加杀孽。
——是很好,可惜不自知。
——啥?
——我不认为,与你在一起有任何不妥。
——可你是五派之首。
——在我看来,江湖无常,最难的并非不染风雨,而是问心无愧。
——……
——五派之首这位置,任重道远,却困不住我的初心。
——初心?
——与你同路。
与你同路。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如此,从未说谎。
怪不得每当他提起小哑巴,司劫的反应都有些复杂,带着僵硬和沉思,又隐约糅杂了期许,他大概,一直在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却始终没能如愿。
所以与晏琇方一重逢,他便知道那是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