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就连晏琇也受满屋充斥的强劲信香所压制,如被苦涩醇茶浇透的佩兰,原本的幽冽早已残缺不全,气息凌乱地堪堪与之对峙。
便在这短短几瞬,厉执的牙齿已然打起颤来,越是拼命让自己清醒,越觉眼前是天崩地坼的渺茫。
毋庸置疑,于结契的地坤来说,没有比自家天乾信香更舒适的味道,相对的,也没有任何一种气味能够比这味道更让其煎熬,一旦对方发起攻势,根本无从抵御。
这是天乾与地坤最不公平之处,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说,哪怕先前面对那龌龊至极的江如算时,厉执尚可强行逼迫自己予以反击,而眼下在司劫面前,他除了失控到满身狼藉,再无他法。
细小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嵌入呼吸化作锋芒,晏琇眼见厉执分明意识不清,还管他是不是做戏,猝然起身朝司劫冲去。
“司掌门!你到底是何意?”撕声吼着,晏琇向来清隽的脸上露出鲜有的狰狞。
势如破竹的一掌却被有力拦下,晏琇喉咙发闷地欲挣脱钳制,抬起头,只见阻拦之人并非司劫,而是尉迟慎。
尉迟慎目光冷鸷,俯视此刻同样狼狈不已的晏琇,虽然不发一言,但眸底嗤之以鼻的意味尽显。
自知他看丧家犬一般的眼神意欲为何,晏琇无心与他周旋,掌心发力,另一臂毫不留情地劈去,硬是顶着巨大的压迫力将人别开,迫切转向司劫。
这一看,司劫已经将厉执逼退至晦黯壁墙,正一手扼在厉执的喉间,远远望去,墨发与霜袍交错,透着股泾渭分明的冷漠。
愤然便要上前,可劲风扫过,尉迟慎这次也下手刻毒起来,巍然挡在晏琇跟前,拧着晏琇的腕子向后,蓦地发出骨骼错位的轻微脆响。
对这种疼痛俨然早就习以为常,额角汗水连同污泥和着落下,晏琇眼不眨地怒视对方:“放手!”
却像是欣赏晏琇此刻的愤怒,尉迟慎稍作停顿,才冷峻开口:“你还是一样的蠢。”
“什么?”
“轻易信人。”尉迟慎道,“他谎话连篇,只有你信了他的道。”
“住口——”
“听说他被困,方才那魔教余孽现身欲救他,已与我等道出一切。”
“他与魔教余孽靳离一早勾结,先是算计前来金楼参与除鬼大会的几派同鬼头寨两败俱伤,随后闯我十二座外楼取得千机婳,故意放走靳离,以苦肉计引司掌门同他先行前来浮门,趁司掌门不在又害死扶风大师,短短一月时日重创五派,这仇报得倒是漂亮。”
闻言视线震动,晏琇倒并不是在怀疑厉执,而是想起厉执不久前同他说过的话。
——等,他表面已与我决裂,我猜,对方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竟是当真这样快便开始行动了?
可为何定要让厉执成为众矢之的?
紧盯尉迟慎面无表情的模样,晏琇听他继续道。
“你这兄长不比你年长多少,却心思缜密,更擅于蛊惑人心。”
“信口雌黄!”尽管知道这所有污名应都在厉执的预料之内,晏琇仍忍不住反驳,更紧张的是,万一眼下司劫不够信任厉执——
“唔!”
再忍受不得的一声惨呼传来,像是闷在喉咙里的撕扯,晏琇越过尉迟慎看去,看到厉执神色惨白,向来嬉皮涎脸的面上已失去控制,双眼无光地瞪大,额间青筋迸起。
有水光顺着厉执纠葛的面颊无知觉般闪过,与被隔绝在几步之外的日头遥遥相映,是人在痛极涌出的泪。
一瞬间竟也湿了眼眶,晏琇目眦欲裂地向下看,原是司劫曲指紧压在厉执腹间,清楚可见地正强搅他才愈合的伤口,崩开的血流如注。
语气风轻云淡,却又冰冷至极:“我曾全然信你,但你剖开他这处之时,可曾有丝毫顾及我?”
“……哥!”
哽咽叫着,晏琇一双氤氲的眸底透出茫然,这情景已超出了他所理解的做戏,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司劫真会下此狠手。
“他最好交待那些魔教余孽的下落,不然下次,就不是司掌门亲自动手。”尉迟慎视线碾过晏琇湿凉的眼角,森沉的瞳孔尽是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