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问一句,”却见司劫这时道,“前辈可曾有过钟意之人?”
“情爱对我来说味同嚼蜡,不如我殿前的一角檐铃。”
“我明白了。”
司劫淡淡说完,视线落上怀中沉睡的厉狗蛋,隔了半晌,终小心将人向前送去,目不斜视:“待毒解了,便是我与贵派结亲之时。”
“不用给我,”谁知老者轻飘飘一摆手,直指正心乱如麻的厉执,“给他。”
“……”
迎着司劫询问的神情,老者又轻描淡写道:“我一定要与你打赌他是否上山,自是由于他对此事有用处。”
“让他抱着,靠过来。”
一时没能听懂对方的意思,厉执下意识看向司劫,见司劫只稍作犹豫,垂眸将厉狗蛋递至跟前。
短暂相触的皮肤依旧渗出懔懔冷意,厉执忍住想与他开口的冲动,方一抱紧厉狗蛋,便听老者浑厚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闭目。”
合上眼,厉执鲜少这般地迟钝地受人摆弄,更心知这一遭结束,他与司劫很可能已是天涯陌路。
奈何自从得知真相起,对厉狗蛋的愧疚已如密不透风的瘴雾将他笼罩,司劫说得没错,他毁了他的一生,如今性命都快不保,难不成还有心思想那些本就是奢望之事?
于是随着眼前陷入空茫,厉执只以掌心浅浅描摹厉狗蛋睡梦中无意又蜷紧的身子,也不在意老者究竟要干什么。
便正当他思绪凄迷,忽觉扑面而来的气浪平地而起,整个殿内疾风翻涌,并不严实的板门与窗棂被冲得嘎吱嘎吱作响,却意外地并无一丝寒冷,反而自下而上不断有融暖之气升腾,原本四壁森凉的大殿顷刻温暖如春。
不禁想起每年冬日,他都会自村里富庶的人家后院捡回被倒掉的炭灰,总有那么几小块还未燃透,悉数塞进破烂的灶炕,要比柴草扛烧得多,也不呛人,然后抱着厉狗蛋坐在一旁,侧耳去听木炭断裂的细小噼啪声,莫名好听。
那声音仿佛胜过他所能感受到的真实温度,穿过岁月星霜,与眼下四面八方的暖意重叠,将厉执牢牢包裹在那一块柔软的碎片里,不知失神了多久,才在四周渐凉之下蓦地恢复意识。
心下瞬时清明,不由震撼原来这老者的功力比他想象中更甚,可谓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晏惊河与厉白儿还活着,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却不等厉执继续想下去,就在他察觉怀中厉狗蛋好似动了两下,欲睁开双眼的下一刻,来自眉心的剧痛猝然而至。
猛地睁眼,恰好看到额前血滴落下,不偏不倚,落在厉狗蛋干裂泛紫的唇角。
怎……怎么脸色看起来比救治之前还要差了?
第一反应如此,厉执顾不得蹭去额头又流下的鲜血,只抬头气急败坏质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老者俨然已经停手,应的确是耗费一番气力,竟没躲过厉执劈头盖脸喷来的唾沫星子。
而就在对方脸色骤黑的同时,肩膀一沉,熟稔的力度将厉执心间蹿涌的忐忑倏然摁下。
余下的话语还未说出,厉执抬起头,果真是司劫。
兴许是司劫脸上的镇定让他又稍微冷静,目光闪烁着,厉执急忙低头再看向厉狗蛋,结果这一看,发现厉狗蛋方才苍白如纸的小脸好像又回缓了少许。
便在厉执惊愕之下,只见厉狗蛋连唇色也一点一点地红润起来。
“他的毒已解,现今性命无忧,但手脚就不要指望了。”眼见厉执不可置信中,视线又讷讷地转向厉狗蛋的手腕,老者嗤了一声道。
性命无忧就好。
“司掌门,也该履行诺言了。”而话锋一转,老者扬起眉,犀利地看着司劫道。
“好。”司劫竟也不带丝毫迟疑。
却在厉执还未从这悲喜难言中反应过来,只觉受伤的额头被有力而沉稳地覆住,暖烘烘的乾阳缓慢而绵密地渗入,连带着先前磕在内柱的闷痛也得以化解。
“跪下。”他听见司劫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