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从对尉迟慎生出那滔天的恨意,一举一动便已彻底受人所控,直逼得司劫为了早些结束这场荒谬的战局,甘愿被他重创,才借此唤醒了他。
自责与心疼如躲避不开的猛兽轮番撕咬,纵使再难以接受,厉执看着眼前只隔片刻未见却仿佛久违的身影,顾不得继续怔愣,转头见到尉迟慎同样已从幻觉中惊醒,明显正在回想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再不犹豫,拼尽余力地朝他冲去。
终是一拳结实地落在那张欠揍的脸上,尉迟慎高大的身形更被厉执撞得向后踉跄,厉执一身血气地压上来,紧接着双手乱翻,在尉迟慎身前粗鲁地搜寻,不出多时果真搜出两三只做工精致的小巧瓷瓶。
不知在想什么,尉迟慎神色阴晴不定,倒也不曾还手,任由厉执抢走那几瓶一看便极为珍稀的灵丹妙药。
飞快地全部打开,总算被厉执找到金楼特有的疗伤奇丹,他独闯十二座外楼时顺手抢来的一颗虽不敌摧心锁,但对于皮肉伤的确有效,想来寻常弟子身上数量有限,尉迟慎倒底是楼主,瓶内有十余颗,厉执急忙喂给司劫服下,一人一颗,剩下的悉数揣进怀里。
“……你觉得怎么样了?”
待司劫无声静坐片晌,厉执凑在一旁,嗓音嘶哑道。
他那时分明是将司劫当成尉迟慎要置于死地,所以用尽了十成的功力,眼下几乎不敢想象逢鬼在司劫血肉间穿梭的情形,若再晚一刻醒来,连同他的五脏六腑都要搅个粉碎。
而厉执早已将染血的飞针收回,却直至现在指尖仍忍不住颤抖,目光在司劫狼藉的身前徘徊,从未像此刻一样认识到他这被江湖唾弃的邪功是如此凶残。
“……”
司劫终于睁眼,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底映出厉执关切的面容。
却没有开口,司劫只沉默看着厉执狼狈不已的侧脸,那上面被掌掴的红痕更加清晰,显得厉执的模样实际有几分滑稽。
“你说你傻不傻?你把我揍醒不就得了,我他娘差点杀了你——”
而厉执充满后怕的又一番话不等落下,司劫眉头紧锁地抬手,指腹轻触着厉执那半边红肿,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尉迟慎。
随即一刹那间,连厉执都未曾回过神来,只见一旁的紫微七斩骤然飞出,合着剑鞘,直直迎向尉迟慎。
显然之前一直顾及到厉执,与尉迟慎的对峙并未全力以赴,此时不再束手束脚,即使负伤,司劫盛着愠怒的一剑依旧让人来不及闪躲。
尉迟慎面上鲜少出现几丝狼狈,原因无他,自是由于司劫那以牙还牙的打法。
冷冽的锋芒完全隐于剑鞘,不伤及性命,却带着强烈的侮辱性,任凭尉迟慎身手如何敏捷,每回都不偏不倚抽在他紧抿的嘴角,不多不少,整好十下。
“金楼鹤归丹名不虚传,为表谢意,尉迟楼主……便不需报数了。”
末了,无视尉迟慎黑云压城的阴郁神情,司劫冷声开口。
饶是厉执,这会儿也被眼前情景所震撼,心下扑通直跳,着实没料到司劫会如此简单粗暴地打了回去。
“司掌门肯手下留情,该说谢的,是我。”
尉迟慎这几句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话显然并非真心,奈何他应该已彻底对司劫的脾性有所改观,心知这以往看起来不入凡尘的五派之首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也就只能作罢。
于是从方才一想起晏琇便堵在心口的一股恶气终是出了些许,眼见尉迟慎除了忍耐别无他法,厉执暂且不再与他计较,毕竟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出楚钺。
而他可以确定的是,早在几人受浮梦影响之时,楚钺便已隐藏在他们的周围,连那被司劫倒吊在树间的大山魈都不知何时被他救走,只一直不肯现身罢了。
“司掌门,”就在司劫凝神欲辩出楚钺所在的方位,厉执思索稍许,不愿他继续耗费内力,便干咳两声,偷偷摸摸地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其实有个办法,能立刻让鬼二叔现身。”
“……什么?”
“你亲我。”
“……”司劫一怔。
“咋的?你是不是嫌弃我像半个猪头——唔!”
不等厉执说完,司劫如他所愿地覆上微肿的唇角,更一手摁在他的脑后,旁若无人般来回轻碾着。
便当尉迟慎一脸复杂看过来的下一刻,周遭气息果真一变,猝然掀起的数道刃风直冲他们二人而去。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