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能明白司劫为何突然提起此事,或者说,司劫终于肯与他这般如常地说些事情,哪怕只有这两句,也让他心里终是一喜,想了想,忙不迭道:“我能见他?”
“恩。”低低应着,司劫率先向前。
厉执便下意识往溯光阁内扫了一眼,快步跟上司劫。
“司掌门,你果真料事如神,我的确也想与你说一说这件事。”而眼看司劫又陷入沉默,厉执没话找话,毕竟司劫还没有给他答复,他实在看不出来他是否已经气消。
而他昨晚早已想得通透,他与司劫那一番争执归根结底,是缘于在靳离这件事上二人所处的不同立场,可司劫其实还并未作下定论,他不过是告诫他切勿轻举妄动,那他就做什么,都与他坦诚商议,司劫总归会宽心一些。
如此想着,厉执紧绷的神经却仍不能松懈,小心翼翼又往司劫身旁凑近几分,感受着司劫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以让自己忐忑的内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关于小锦鲤……”他找回些许理智,鲜少神色一本正经地叹息道,“我觉得以他的性子,想要为九极报仇,不会等到现今才动手,更不会正巧选在兑水村。这里头定有其他的隐情,待我去问问他,有什么话,他不会瞒我。”
“当然我也知道,五派不会轻易饶了他,所以你有难处了,也要同我说。”厉执尽量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俨然不再有一丝遮掩。
可惜出乎意料地,随着他与司劫说话间越靠越近,紧贴司劫布料之下的皮肤总算有了暖融融的温度,厉执却忽地感到一凉,原是司劫无声地侧了侧身,避开了他这颇显得寸进尺的举动。
耳边朔风骤然呼啸,厉执仰头看见司劫霜袍涌动,已经踏着潭边柳梢飞向对面。
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动作,厉执紧追着司劫那一道霜影,纵身自半空飞旋而去。
皎皎的深潭冒着森然寒气,想要过去只能依靠极强的轻功,而就连厉执也需要不时踏着水面才有所转圜,却见司劫身形飘逸如鹤,滴水未沾。
方一落地,厉执又蹭地凑上前,顾不得心中失落,目光急切投向司劫伤势未愈的手臂。
“你今日可有服药?”他刚刚看到他这一只手负在身后,飘起的袖口之下多少带了少许的迟缓,忍不住问着,伸手欲轻轻触碰。
“到了。”司劫却不着痕迹般向旁一步。
厉执尴尬悬住的指尖讪讪收回,转头顺着司劫示意,只见距离水岸不远处便是一处山洞,洞口怪石嶙峋,隐约能看到洞内透出瞋目呲牙的鬼魅石壁,雕工精妙传神,令人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这里便是金楼暂时关押靳离的地方。
“你不与我一起?”
而向前几步,厉执回头看见司劫竟是一动未动,明显不打算多作停留的模样,心底一沉,讷讷问道。
司劫移开视线,破天荒不再看他:“你放心,我将你带来,他们不会拦你。”
厉执闻言怔愣片晌,他自是早已看到洞口负责看守的金楼弟子,但他绝非是担心遭到阻拦才那样问他。
结果不等他再细细忖度,只听司劫最后又淡淡开口。
“我在客栈出手相助,并非为了强迫你低头于我,你倒不必心有歉疚。”
“……”
心有歉疚?
司劫一番话落,厉执脑内只剩这晴天霹雳的四个字,他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心间猝然如火燎原,像是刚刚司劫对他所有的刻意疏远都豁然得到答案,震惊过后,终是再也忍不下去。
“你以为我对你说那些话,都是因为歉疚?”
声音不自觉拔高,厉执气得眼眶泛红,尤其他再回头一想,怪不得他都已经将他一片赤心捧给了他,他却那般无动于衷!
“那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来找你,只是为了靳离?”所以才一上来便与他提及靳离的事情!
“……不是么?”
“是你爷爷!你个大蠢驴!”
陡然冒出的粗鲁大骂吓了山洞口几名金楼弟子一跳,厉执仍不解气,跳脚朝司劫狠狠啐了一口,俨然忘记自己身着天墟云袍,在他人眼里仍是身份瞩目的霁月道长,只怒火中烧地紧握拳头,如一头炸毛的狮子朝司劫龇牙咧嘴。
“我昨个说的都是屁话,我他娘的是这个意思!”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为了区区歉意就随意与人掏心掏肺的傻子!我要不是心里头喜欢死了,我管你还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