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些人自然没有规矩可讲,厉执任由他们放肆笑着,见晏琇坚定至此,只得故作镇定地与他接着演下去。
只是他不能赢,更不能再输。
“砰”地一声,而这局晏琇率先出手,势头更甚,上来便毫不客气地一掌推至厉执腹间,厉执被他震得向后退了几步,喉间腥甜,呕出一口血来,诧异抬眼,又看到紧随而来的惊人掌风,这一下他若再不作为,势必要昏死过去。
一时没能明白晏琇突然的变化,厉执在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催动内力,忍住枯花蔓延,回掌与晏琇相对,与此同时翻身一跃,积压已久的力气回笼,几步逼得晏琇措手不及,转眼间占了上风。
顷刻传来叫好声,晏琇惊讶瞪着厉执,猜到他动用了内力,与他距离拉近,咬牙切齿的警告从厉执耳边低低掠过。
“你不许再搅乱我的计划!”
厉执将晏琇这一句话飞速碾碎了仔细琢磨,竟是动作一滞,心下蓦地发凉。
因为晏琇的意思,分明是指他既然成功送了他进来,剩下的事情原本就不需要他再管,他只要按照他的意思,假意敌不过他,结束这场比试便好。
想到比试一旦终止即将发生的情景,厉执此刻才醒悟过来,晏琇从一开始,决定以压寨夫人的身份接近阎老大,就没指望要全身而退。
噌噌的火苗自厉执心间跃动,瞬时间吞噬他整片内心,不知是由于枯花还是愤怒,厉执望着晏琇坚决的神情,动作狠厉,下手越来越重,任由晏琇同样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不肯让他顺了心。
一张破密道图,真的那么重要?还要搭上身体给那恶心的臭老头子糟蹋?厉执胸口熊熊燃烧,恍然中将晏琇又一次逼至退无可退,拳脚轮番上阵,激烈与他缠斗在一起。
而视线落上晏琇白皙却布满青紫的胸膛,如此近距离之下,厉执又看见更多犹如施虐留下的伤痕,只心想他不是和尉迟慎交情甚好吗?那尉迟慎怎么会让他这般不顾一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与他虽然从不曾兄友弟恭,但他是厉白儿和晏惊河最宝贝心疼的小儿子,即使厉执心底不愿承认,可确实在年少时看一眼便喜欢得紧的弟弟,他灿如星辰的弟弟!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
而晏琇眼看厉执为不露破绽一直动用内力与他对峙,一招一式都经过他事先设计,既让他难以招架,却又总找得到反击之法,外人看来只觉愈发酣畅淋漓,可根本目的,就是想赌上性命同他拖延下去。
望向厉执的神色终是透出些许急切,有什么似在逐渐动摇,拳拳到肉的沉重声不断,汗珠与血水交融着飞溅在污浊不堪的石地上,伴随阵阵泯灭人性的欢呼,二人皆已周身挂彩,原本清隽明净的晏琇发丝凌乱,面容狼狈不已,而厉执半张面具都被鲜血浸透,手腕上的枯花灼痕已然过了大半,可这场比试他不能停下。
直至晏琇闷声嘶吼,终于将厉执压住,抖着手死死按着他,额头精疲力尽般抵在他胸口,粗喘之下,即使隔着厚厚的夹层,厉执仿佛仍感受得到细微的湿润。
“我其实没你想象的清白。”
听见晏琇带着哽咽的轻声劝阻,厉执却如梦初醒,目光碎裂着恶狠狠翻身:“不行。”
听几句暗语都嫌害臊,他在他眼里,就是当初那个秋月无暇的傲气小鬼。
“我也不会死,”而厉执一边将最后一拳砸在他耳旁,一边敏锐察觉到倏然安静的四周,转过头,汗水模糊中,看见身后石门背着光踏入的身影,恍若云层罅缝中透出的朝晖,心中释然地一笑,“毕竟我们狗蛋的爹……无所不能。”
50.心动
司劫身上仍旧是一副山匪的模样,显然还未来得及换下,却面具已除,漆黑如墨的发丝被猛然灌入的烈风扬起,青峰凛凛,凝眸寒江,从头到脚萦绕着无畏山海的气势,一步步径直走向擂台,跨过栅栏,来到厉执面前,不发一言地朝他伸出手。
厉执与他目光相对,只觉脑内恍惚,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却不带丝毫犹豫,握着司劫温暖的指尖一跃而起,不在意姿势多么滑稽,如野猴般手脚并用,大腿牢牢箍在司劫腰际,被杂草填充的壮实胸膛与司劫紧紧相贴,心跳如雷,贪婪嗅着属于他的天乾气息,紧绷许久的城墙轰然崩塌。
这一刻他似是终于意识到,有司劫在,一切困境都可以迎刃而解的踏实感,竟如此令人振奋。也从未想过,他一路谨慎独行的人生中,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强硬地破开他坚固的堡垒,让他不自觉想要抱上一抱,就很美妙。
“两个孩子很安全,你不必担心。”知晓厉执心底最在意之事,司劫率先对他道。
“司掌门,”于是厉执忍不住开口,嘴角又落下鲜血,便将碍事的面具扔掉,用力擦了把血污,嘶哑却真诚道,“你果然无敌,美貌,又智慧——”
满腹夸赞都形容不出此刻司劫在他眼里的光芒,而不等话落,司劫一手稳稳托住他的身体,一手掌心已紧覆在他环在他颈间的手臂,强厚的内力自最后一丝缝隙涌入,让他早已烧灼到麻木的腕上又有了丝丝感知,如清风拂过,烈火重生。
“但是,我不那么善良。”却听司劫语气沉似暗无天日的深渊,仿佛压抑了无数凶猛巨兽,在厉执耳边叹息间,周身已是杀机骤现。
擂台周围的几个当家才从愕然中缓过神,各个如临大敌地亮出兵器将三人围住,尤其老七身手极其敏捷,步伐奇快无比,转瞬便攀至大厅一端盘满恶鬼的石柱,飞速朝最上方恶鬼手里垂下的一块头骨扯去。
那是寨中的响铃,连通寨中各处,一旦拉响,整个山寨的山匪都会聚集至此,只可惜他用力扯动,即将到来的噪鸣并未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那头骨猝然爆裂,本就忽明忽暗的上百盏烛火悉数熄灭,整个大厅陷入漆黑,与此同时,门口传来轰然一声,巨大的石门竟是自行落下。
片刻的功夫,这血腥残暴的阎罗厅,仿佛真成了地狱。
厉执正被司劫似是要大开杀戒的架势所震撼,又听那些山匪接连开口。
“他娘的真混进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