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他把自己憋死,厉执一掌过去,将他头上被子稍微掀开,便欲拎起面前两人出去再问,没想到这下可好,李二柱反应更加激烈,直接从炕上连滚带爬下去,眼底充斥恐惧,鞋子都不管了,光着脚眼泪横飞地往外头跑去。
“呜呜呜鬼……有鬼……”
没有被子阻隔,厉执终于听清他在咕哝什么,突然想起他刚刚被厉狗蛋领回来那日,由于还没有走出爹娘死去的阴影,意识恍惚间也是这副模样,他当时以为他口中的“鬼”是指他去杀了他家的鸡,现在才蓦地明白,他应是曾眼睁睁看着爹娘死于逢鬼,而凶手的功夫,与厉执确实相似,所以他眼下才会在见到厉执使用逢鬼后又深陷恐怖回忆。
——杀人者已经束手就擒,也对他的行为供认不讳,正是九极教四鬼之一,沈悍。
司劫不久前告诉他的事情在他脑中回响,厉执心中仍难以置信,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身功夫,三成来自厉白儿,其余七成便是四鬼,而四鬼中他最多接触的,或者说,他平时最喜亲近的,也就是见多识广又肯耐心搭理他的沈悍。
“你出去看看。”
强压住心下混乱,厉执咬牙对司劫道,示意他去追李二柱。
司劫看了眼厉执,看出他满腹心事,一时没有动作。
厉执一脚踩住地上男人暗暗使力的另一只手,又对司劫道:“你怕我对付不了他们?”
司劫没有回答,这回稍作停顿,便抱着厉狗蛋出去。
眼看他们身影消失于门口,厉执冷笑一声,回手拎过一旁木凳,随意坐在那二人面前:“真正来历,谁指使的,什么目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得趁命没了之前说完。”
仿佛心不在焉的一句话落下,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男人率先发出刺耳的惨叫,脑门青筋暴起,整张脸顷刻间涨到发紫。
原是厉执垂着眼,指间轻捻,肉眼难以看清的细刃犹如数道蛛丝拂过男人身前,便见他手臂皮肤下不知何时被厉执嵌入的飞钉缓缓游走,并非如那女人被瞬时缝起的右臂,这样极慢的速度前进,无疑要痛苦百倍。
厉执脸色不变,有什么仇怨可以冲着他来,但谁想动臭小子,他要么杀了一了百了,要么让他再不敢动这念头。
且这二人在如今的节骨眼冒充李二柱的亲戚,盯上厉狗蛋,事情自然不简单,他必须逼迫他们张嘴。
于是屋内分明不见太多血迹,但笼罩的血腥气却好似越来越重,外面西风猎猎,刮动没有合严的屋门发出巨响,趁着厉执一张脸更为残戾。
“知道害怕了?”而见那女人不知是因受不了右臂剧痛,还是被男人翻滚的惨状吓坏了,狼狈不堪的脸上泪水汩汩流下,厉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惜我是个魔头,对女人不会手软,再不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过了半晌,男人手臂间的飞钉已然不知走至何处,只能听见他气息愈发微弱,痛到痉挛般来回翻滚,女人果真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厉执暂停手上动作,以让男人稍稍安静:“再说一遍。”
女人瞪眼看着他,艰难朝他伸出一只手,胸口剧烈起伏,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合,自齿缝间挤出的话终是传入厉执耳内。
“你难道已经忘记……九极与五派的血海深仇了吗……”
“……”
心下恍若有寒石骤然崩塌,厉执震惊看着她突然如寒冰刺骨的视线,猛地扯起她:“你是谁——”
然而不待厉执说完,女人原本便伸向他的手终于将他一把握住,厉执只觉她掌心奇热无比,短短一瞬竟有烈火焚烧之感,他正欲以内力震开,却见眼前鲜血喷涌,隔着一层血雾,女人嘴角猩红,脸上带着笑,断气了。
几乎同时,旁边那男人同样咬断舌根,再也不动了。
厉执轻易掰开女人掌心,神色怔然抬手,看到手腕上俨然与皮肤相融的一块焦痕。
他一眼认出来,这是枯花掌——中掌初时只有不起眼的一小块,像是发焦的花瓣,而焦痕会逐渐蔓延,每隔一段时日多出一瓣,直至首尾相连,如一朵完整的枯花,人便暴毙而亡。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且此次舍命前来,只为了给他这一掌?
不对……他们最初目标是厉狗蛋。厉执瞪着腕间焦痕,心下忽地生出从没有过的一阵后怕,庆幸他及时将他们识破。
只是他又难免有些郁结,觉得以他的本事受这一掌,实在是丢人现眼。
于是在司劫寻回李二柱进屋时,他不动声色将那一块痕迹藏起来,盯着满地血腥嗤了一声:“先叫他们两个在外头,等我收拾完再进来。”
40.同行
趁着将屋子收拾妥当的空隙,厉执仔细将事情想了一遍,心下渐沉,显然有人在暗处盯上他已久,此次不一定是为取他性命,而是欲推他入局。
这么想来关于沈悍的事情也十分蹊跷,他原本还心存怀疑,对于是否真的要卷入另当别论,可如今他又中了枯花掌,便是注定再难以安然留在这藏身多年的兑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