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可是靖王妃?”身后传来一道苍老浑厚的嗓音,景泓回过头去看,是一位着月白僧袍提着水桶的老和尚。
景泓看他衣着想来在寺中地位并不很高,又提着水桶,该是平日里照顾这些花的吧。他道:“晚辈文景泓,老师傅有礼了。”
老和尚笑眼眯眯走过来,看了两眼雀儿。雀儿也不怕生,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看得老和尚心中一阵慈爱。
“这孩子将来必定有大器,内可定朝堂,外可定胡攘。”
虽不知所言真假,但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景泓还是很高兴。“多谢老师傅赠言。”
“只是……”老师傅话锋一转,眉头皱起来。
“有何不妥?”景泓忙问道。
老师傅也不点破,只道:“情之一字,对错难辨,不由他人来评论。这孩子将来情路坎坷,恐不得成眷属。”
“可有解法?”景泓急切地问道。
老师傅笑了笑,摇摇头道:“无法。世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菩萨慈悲仁心,也不忍看有情人分离。儿孙自有儿孙缘,王妃不必太过担心。”
虽这么说,景泓还是觉得不安。他还想追问,旁边跑来一个小沙弥,对那老和尚毕恭毕敬道:“国师,今日讲禅的时辰已到,师父请您去讲课。”
国师点点头,将手中的水桶交到小沙弥的手中,道:“我现在就过去,你给这些花儿浇浇水。”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雀儿,再次安慰景泓道:“王妃不必担忧,令郎福大命大,一生虽有坎坷,但最终也算圆满。”
“另外,今年的牡丹已经开了,想来太后不日也该派人来取花,不若王妃回去之时选一朵,替老衲带给太后吧。”
说到这善安寺的牡丹,景泓想起了当年探花宴,他被同窗戏耍,幸而遇到替太后来折花的靖王。那支花由靖王折下,送给了他,再由他献给状元柳怀山,柳怀山转而献给陛下,陛下差人送到了太后宫中。兜兜转转,这花还是要献给太后。
景泓看看怀里咬自个儿小拳头的儿子,笑道:“傻儿子,咱们选朵花送给皇祖母好不好?”
雀儿以为在逗他,很配合地笑了笑。
果然是傻儿子。
新春伊始,众臣上朝的第一日天子下了两道诏令,其中一道是赐婚书,一道是罪己诏。
罪己诏曰,前太傅因受其学生所累,被革职查办,冤死狱中。如今真相查明,天子感念老师当年勤勤恳恳栽培之恩,及懊悔于却未能早日还老师清白,实在有愧师恩,因而写下罪己诏以示天下,还太傅清白,并恢复其生前官职与名誉。
赐婚诏令则是开本朝未有之先例,赐婚于胞弟靖王与文家大公子文景泓。此诏一出,天下议论纷纷,靖王竟然要娶男妻!还是被先帝打压过的文家。
可是不管百姓如何看待,陛下既然昭告了天下那便是不可再收回的。也是由此,开始了男子之间嫁娶的风气。直到两年后天子后宫出现了一位男妃,甚至将太子养在男妃的膝下,大家已经容易接受多了。
在大家都议论纷纷这位王妃究竟是何等风姿,能以男子之身拿下靖王爷时,景泓正在王府中陪着傻儿子嬉闹。
“前些日子皇兄便与我说让我早些给孩子定下名字,好入宗庙族谱。可惜我想了想却不知该叫什么好,所以我决定将任务交由曾夺得探花之名的靖王妃好了。”靖王将景泓拉到书桌前,书桌上铺着一张素白的宣纸,旁边是早已研好的墨汁和毛笔。
景泓一笑,道:“我也一直在心里想着,就是无法确定下来,总怕取得不好。”
“无碍,你取的,你喜欢就好。”
“那你不喜欢怎么办?雀儿不喜欢怎么办?”
“你喜欢我便喜欢,他不喜欢那也由不得他不喜欢了。”靖王看了一眼正在榻上抱着小虎模样布偶打滚的傻儿子,由不得这小子喜不喜欢。
“那好吧。”景泓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昤”。
“孩子出生之时,恰好云破日出,昤字有日光之义,拆开来,令有美善之义。前些日子在善安寺,国师曾说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内可定朝堂,外可定胡攘,想必也是和你一般当个将军吧。能保家卫国,便是百姓之希望。”景泓解释道。
“有你如此为他着想,他一定会好的。”这小子日后胆敢不好,亲爹第一个不能饶了他。
“但愿如此。”
孩子之名就此定下,不日天子又下了一道诏书,封靖王之子萧昤为靖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