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朝廷派来监视先生的?”
赵一寒摇摇头,“这么些年来,虽说平凉是边关重地,但是除了靖王的戍北军,你何时见过朝廷的眼睛注视过平凉?”
“那是为何?请恕在下愚钝,不得要领。”
“没什么,不会危及平凉,田掌柜还请放心。”
赵一寒不愿坦白,田十九便不再问了。两人之后又谈了些话,直到月上屋檐赵一寒才从田府离开。
平凉一直都有宵禁,这么晚了还在街上走,路过巡街的官吏本想上前呵斥捉拿,走近一看是赵主簿,态度一转像是没看到任何人似的从旁路过。
清冷的月光照着赵一寒,也照着景泓的窗。此时王府小院早已熄了灯,景泓一手抱着小腹在锦被中熟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无遗了。
第二日早起,去了衙里,赵一寒已经恭恭敬敬等在书房候着景泓了。
“赵主簿今日甚早。”景泓方才进门时还想吩咐阿淼去请人,没想到一进屋便看到人已经在屋内。
“不早。”赵一寒见到景泓直奔主题,“昨日与田十九相谈如何?”
提到田十九景泓还是觉得可疑,但他又不能与赵一寒直言。赵一寒已经怀疑过他一次了,若是再有所透露,只怕对方很快就会猜到他的身份。景泓还不能确定赵一寒此人是否真的可信,哪怕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他都要谨慎再谨慎。
“还不错。”景泓含糊地说着,路过赵一寒朝桌案后的椅子走去。
赵一寒看他披在身上的厚披风都没有脱下就径直坐了下去,问道:“州牧可是身体不适?怎么披风都没脱下?需不需要下官派人送些炭火过来?”
雪还没落下,炭火也就没有烧起,平凉不成文的习俗,落雪之日也是一年燃炭之始。
“不必。”景泓拒接了。“确实有些不爽利,不过不要紧,可能是风大吹的,一会儿就好了。”
赵一寒也不坚持,他道:“田十九可有答应帮忙?”
“自然。”
“哦?”赵一寒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意料之外。“大人许了他什么好处?不妨与下官说说,若是难办,下官也可为大人想想办法。”
许了田十九什么好处,这一问景泓才恍然大悟,他从离开田府之后的不安,原来就是来自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他昨日曾说过,事后会上书朝廷,请求陛下嘉奖赏赐田家,可是这承诺对田家这样的富商来说,仅仅是嘉奖而非成为皇商那就并无大作用,至于赏赐,更无须贪图。在他没有给出实实在在的利益之前,田十九就这样愉快而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这便是最大的可疑与不安的来源。
“本官承诺田十九,事后会上书朝廷据实所奏,请陛下表彰田家。”景泓道。
赵一寒微微皱眉,“这么容易?就没有其他的?”
自然有,那便是田十九口中所谓的救命之恩。可这不能与赵一寒明说,景泓也只能道:“就这样,没有其他。依本官之见,田十九也不像唯利是图之人,应当是真心为了平凉。”
“田十九为了平凉不假,但是哪有商人不图利的,小心中了他的圈套。下官看大人涉世未深,不然下官陪着大人再去一趟田府,确认一番,若是到时候田十九出尔反尔,大人在平凉可就立不住了。”赵一寒不相信他的话。
景泓心中正是担忧此事,被赵一寒直说出来,更是不安。可赵一寒真的跟着他去田府,难保田十九不会拿“救命之恩”来说事。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赵主簿不必担忧,本官自会处理好。”
平凉的事务不多,何况还有赵一寒在,景泓今日早早就“因病”提前散值离去。
回到王府,紫鸢正坐在桌旁,桌上堆了好几摞账本,梁婶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账,但明显从梁婶的神情来看这些账本并不好看。平凉王府的管家束手站在紫鸢身后候着,随时准备回答这个小姑娘的询问,年过半百的他对京城正儿八经王府来的大丫鬟毕恭毕敬。
见景泓回来了,紫鸢和梁婶都站了起来。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梁婶问道。
“没什么大事便回来休息了。”
梁婶点点头,思及他的身子日渐重了,怕是难受。既然衙门里没什么公务,回来休息休息也好。
紫鸢见景泓瞄了一眼桌上的账本,问道:“公子是否需要过目?”
景泓觉得奇怪,紫鸢怎么会这么问,他虽住在王府,也不过是个客人罢了,全是托了腹中孩儿的福,王府的账本怎么能由他这个外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