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多心了,并没有的事儿。只是主公向来仁厚,不忍心而已。再说,江湖中那么多帮派,若真除掉这个,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后续的麻烦,恐怕要接踵而来。”白颂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他不敢再说青龙对萧阁特殊、他们现在还偶有传信的事情。
“倒是有理。”温峥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拎起地上的炭夹,“你去忙吧,我进去服侍主公。”
他走进屋里,萧阁还在睡着,透过帐帘看去,面颊仍有些红。温峥添了炭后,便在桌前静坐。萧阁在这住了十余天,屋内已尽是他的物品,桌上放着陶轲从筑州城传来的文书,温峥扫了一眼,西南倒没什么异常,只是陈广族又有些不安分了。
此时忽起北风,将窗子掀开,几案上插的一瓶红梅一下子歪倒下来,温峥连忙去扶,所幸没有摔破,他把花瓶放在原位,却见案上萧阁随身的小匣子里头放着只鼻烟壶,温峥心里只觉纳罕,萧阁并没有这样把玩鼻烟的习气嗜好,怎会带着这样的东西,后又一想,许是与各地官员接触时对方送的,倒也可能。
而他再拿起细看,只见上绘一枝秀莲和一条青龙,还有几朵眼熟的云纹,不禁狠狠一怔,而这时萧阁听见花瓶倒下的声响已经醒了,便轻唤了一声,“凤池。”
温峥放下鼻烟壶,走进帐里,在他床边坐下,“主公好受些了吗?”
“我得的只是风寒而已,过些日子便好了。你忙着练兵,累了就多歇歇,来回跑我看着也心疼。”萧阁咳了两声,坐起身来,温峥忙将枕头靠在墙上叫他倚着。
“为了瞧瞧主公,这点路算什么?”温峥红了眼眶,语气中有些责备,“只是主公为何一到年节就往豫地跑?这地方寒凉,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怎么现在连这些简单的道理都不省得了?”
“先生又教训我呢?”萧阁这会子精神还好,不应温峥的问话,只一心想哄他,玩笑道,“学生知错了。”
温峥见他面上潮红,发丝微乱,凤眸柔和似水,笑靥浅浅,活脱脱一个转了性的病悷西施美人,“啧!我瞧主公是没事了,还有心思说笑!”
萧阁笑了笑,又咳起来。
温峥忙起身给他倒水,喂着他喝下,“主公,这些日子,我便不回去了吧,伴在您身边,待您病好了为止。”
“嗯……”萧阁虚弱地应了一声,“先生受累了。”
“说的是什么话!”看他这模样,温峥心都要给他疼碎了,再不顾主仆尊卑,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主公,再别糟蹋自己了,凤池心疼……”
萧阁觉得这样不妥,正要将他推开,却觉一滴滚烫的液体从自己脖颈儿后缓缓流下去,肩上的人轻声呜咽,惹的萧阁眼眶也缓缓湿润起来。
难为他一片忠心。萧阁怔怔地想着,心里一阵阵酸涩,他年年来到豫州,其实只为了几年前东山除夕夜自己对那人的一句承诺。
如果你愿意,我尽量……
傅弈亭背离了他,可他内心却还是想陪他过年的。洛阳,是他能到达的,离秦地最近的一座州城。
自己每到年节,来到这交接府州,想必早有消息奏报上去,可那人仍是置若罔闻,一次都没有来过。
萧阁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几年,通透如他,早就明白,这所谓的承诺和夙愿,都像是顾影自怜的一场黄粱大梦。
他如今是皇帝了,自有满宫殿的人伴他过年,自己还在放不下什么……
可他仍忍不住去想,想那夜的琴箫和鸣,想那夜的静谧雪落,想那人孩子一般,自己围着火锅吃得满头大汗,想那人的滚烫掌心……这漫长的岁月间,他仿佛已忘记了与他交吻时情欲的翻腾,只沉淀下这点滴的碎痕,片片深扎心里……
萧阁长叹一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轻轻拍了拍温峥的后背,“凤池放心好了,我没事。”
这相拥的时刻,温峥内心已是极幸福的,他擦擦眼泪,依依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人,笑道,“主公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局死棋,既然无法盘活,该撤局重来才是,为何有的人,却还心心念念想要去救棋……”
温峥想了想,仍没揣测透萧阁心里的想法,只道,“太过执着,不是好事。”
萧阁笑问,“凤池自认执着与否?”
温峥看着他的眼睛答道,“我自认是天下第一等执着之人。”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萧阁喉咙发痒,一笑便又咳个不停。
“主公快歇着吧。”温峥想扶着萧阁躺倒,萧阁却轻轻制止,“凤池,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
“主公请讲。”
萧阁问道,“闽地有几个德不配位的前朝官员,为何还不裁撤?”
温峥神色稍变,他没想到萧阁会关注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