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沙丘上策马而过,身后跟着几支卫队,马蹄踏过沙地上的柠条、沙蒿,形成凌乱痕迹,又被极速呼啸的黄风所覆盖。
快到月牙泉的时候,他们便嗅到浓重的燃烟香烛之气,而后作法的乐音混杂着哭声断续传来,傅弈亭一怔,催马几步奔到沙山上,只见莫阳寺前已布满了灵幡与白花,月牙泉已不似夜间明丽,反而在日光下显出几分荒凉,正是大悲之景。
傅弈亭如遭晴天霹雳,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此时从昨夜便守在佛寺的郑迁带人策马奔来,惊慌地禀报道,“王爷,如海大师今晨坐化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巧合?傅弈亭回想着自己与如海短暂交谈的那一夜,不敢想象他就这样去了,而萧阁也是满眼惊异,眼眶已迅速氤氲了起来。
事出必有因,傅弈亭已想到最不该发生的事情上,他双手颤抖,两目猩红,纵身跃下马来,一把拉住身旁熠日的辔头,对萧阁喝道,“你下来!”
萧阁翻身下马,站在他面前,安静悲悯地等待着他的质问。
“你拿到金佛了,对不对?!”傅弈亭怒道。
萧阁不置可否,只讥讽地问,“你不是要带我去找敦煌守军统领么?又为何来此?”
“萧阁,你杀人灭口!好啊,够狠!”傅弈亭难以置信地端详着面前这张清俊的绝色容颜,此人当真是菩萨面庞、霹雳手段,早已先发制人,连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我没有!”萧阁没想到他会这样想自己,这时脸上神情才波动起来。
“蛇蝎心肠,道貌岸然!”傅弈亭一声断喝,“一营去把佛寺给我围住,二三营把这里的吴军给我拿下!”
共行一路的两军战士,迅速动起了兵戈,一时间剑拔弩张,沙地已变成了战场。
萧阁气的双手发抖,“傅弈亭,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卑鄙下流么?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更无耻!”
“是谁无耻?!”傅弈亭恶毒地冷笑,“敦煌尽是我傅家的旧部,把东西凭什么给你萧家,你爹和如海又干了什么***的好事?”
“你他妈放屁!”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萧阁只觉周身的血管都一根根炸裂开来,他二十多年来的修养和自矜此刻在冲天的怒气中被燃烧殆尽,他举起一个勾拳狠狠砸在傅弈亭右脸上,傅弈亭嘴角登时流出血来。
“呸!”傅弈亭吐掉一口满是鲜血的唾液,正要再开口,萧阁的第二拳已呼啸着携风而至,傅弈亭迎掌而上,包住他的拳,竟是难以推动。
力气还挺大。傅弈亭心里的怒气也熊熊燃了起来,萧阁一个横扫踢过来,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行啊,本王奉陪到底!”傅弈亭跃身躲过,继而飞速出掌,萧阁拧身越腾起来,膝跪在他肩头狠狠一砸,傅弈亭一躲一退,他们二人便都倒在了沙地上,厮打搏命间,已到了远处沙丘的边缘,他们扭在一起,滚了下去。
这边沙丘上郑迁和与白颂安打得正酣,却听林益之突然雷霆大吼道,“都停下,停战!”
金银两甲兵士都被他喝得一怔,冬日极寒的天气里,每个人的甲胄下都蒸腾着热气,那是刚刚溢出的淋漓汗液。
“都别打了!先去救各自主公!”林益之指着莫阳寺对面沙山的边缘,“那里布满了流沙,两个王爷现在非常危险!”
众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汤城想起自己的马被吞噬到流沙里,不禁毛骨悚然,他收刀入鞘,便率先使轻功向那边迅速奔去。
萧阁和傅弈亭一直滚落到沙山最低端,两人扭打着彼此,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周身都沾满了沙子。但到后期萧阁逐渐觉得自己乏力起来,他连青龙教给的方法都用上了,却还是占不了上风。不过此时他已经抛却了自己全部的理性,他不断回想着傅弈亭对自己父亲的羞辱之语,坚定地想着,就算今天累死或者被打死,他也绝不会放过傅弈亭!
傅弈亭的体力还绰绰有余,他甚至还留了一二分力,纯武力的比拼上,他其实全然能胜过萧阁,但他却有些不想打了,一是自己说的话确实过分,二是关于金佛仍有商讨的余地,他怒的气的是萧阁先发制人的机敏,至于如海的圆寂,虽然令人叹惋,但与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猛地拽开萧阁夹在他颈间的双腿,而后飞速换手回身,将萧阁的双腿紧紧扣压下去,然后自己整个身体扑了上去,将他锁在身下。
他原以为萧阁会叫起来,但萧阁没有,可见身体柔韧性很好。
还真是个尤物。在这个空隙中,傅弈亭端详着他的面容,又想到旁的事情上去,一种羞耻的渴望隐隐生发出来。
“你还真打个没完了?嗯?”沙丘下,傅弈亭压着那人的腿和身体,喘息着问。
“我说了,今日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萧阁眼眶红了,倔强地扭过头去。
“你非要这样?就因为那句话?”傅弈亭撇撇嘴角,这人真是忒死心眼儿。
“我骂你爹你听了试试?”萧阁又怒气冲冲地直视他眼眸。
“骂!随便骂!”傅弈亭大笑,“我正愁没人替我骂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