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阁应了一句,随即运力起势,抱着树倒猢狲散的目的,他心里也突然起了杀意,然而面上却一点不露,仍像方才练习时那样压抑克制,待出击时暗暗运用了全部的气力,但触到青龙胸前一寸的地方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在牢牢抵抗着自己。
青龙自然感受到他掌力的变化,只轻轻一笑,伸臂去捉那只白皙的手。
萧阁已明白青龙的功力深不见底,也后悔方才冲动,只旋跃着后撤,手腕轻巧反转,不叫青龙近身。
谁知青龙却在此时迅速出鞭,那鞭像是自生的手臂,极灵巧快捷地缠住了萧阁的上身,萧阁再回过神来,他已被拉到青龙怀里。
此时他二人相距极近,萧阁怔怔望着青龙点漆般的黑瞳,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面具之下青龙粗重的呼吸,这一下又难免想起傅弈亭来,那股熟悉的悸动又似蛛网一般,将他的心脏越缠越紧。
萧阁逼着自己回过神来,此刻身上已被勒出红痕,他忍着钻心的疼痛,低头叹道,“掌门犯规了。”
“哈哈,好一个犯规!”青龙大笑,替他解了鞭,“你明明打不过我,嘴上还不饶人,有意思。”
萧阁埋头不再言语,青龙此时却道,“今日起你在我身边侍候吧。”
旁边的白颂安方才急得一身是汗,一听这话,马上跑过来,讪笑着道,“掌门,我也想……”
青龙扭过头来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白颂安对着这张沉默冰冷的面具,不由得心生了几分畏惧,又感觉到萧阁轻轻碰了自己一下,忙道,“既然掌门不愿,就算了。”
青龙待萧阁体贴温存,议事也基本不避他,朱雀也气得哭了好几次,青龙听见毫无反应,仿佛他根本不了解朱雀的心思。
而萧阁对酋云会却越来越疑惑,这青龙几乎是在疯狂地扩张势力,但他对于如何为政明显没有下心思研究,好像对于朝中之事也甚不在意,他的处事风格完全是典型的武林做派,他不知道青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又因为青龙与傅弈亭那些许相似怀揣着一丝别样的感情。
他们都一样的喜怒莫测,一样的寡言狠辣,但青龙身上还有些江湖上特有的义气与洒脱,他听说自己二弟白虎失踪,可以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寻找,语气中也难免忧心,而与萧阁单独相处时,更是难掩关切和宠爱,不似傅弈亭那般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萧阁原对感情之事不太开窍,可自从傅弈亭离开扬州,他心里多少有些牵挂,上山第一夜月下涌在心头的那份冲动,也让他惊骇无比。
情意带来的欢愉廖若辰星,而此后接踵而来的失控、失措、失衡、失落却如铁壁铜城……箍得他喘不上气,又已深陷入骨肉,剃拆不得,当真是苦不堪言……萧阁突然觉得自己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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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这天,青龙在山中举办了大型的帮会晚宴,原本会有武林中其他的门派使者前来参与,然而章鹤去世之后,掌门青龙的做法愈来愈不被正统门派看好,他们都觉得,青龙是个亦正亦邪的狠角色,因此不欲与其交往,慢慢地也就淡了。
青龙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只一心敛财、壮大门派,此时夜空之下花火齐放,会中的各位头领与青龙一同饮酒作乐,白颂安这才有机会找到萧阁单独会面。
“爷,照您吩咐,洪良已经做掉了,白虎留着钓青龙,待他们力量一分散,便可以着手行动了!”白颂安语气中难掩兴奋。
“北边的地图都绘好了?”萧阁问道。
“差不离了。昨夜我已飞鸽传书给豹卫将军齐兆瑞了,让他严格把控山下三十里范围,牵制住山下余孽,不露半点儿风声,大军攻上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我搜寻许久,也没观察到他们的兵器、宝物仓库。”萧阁皱了皱眉,“盐货自是不运上山,直接转手卖掉,那么其他的物件儿呢?”
“许是藏得隐蔽。”白颂安笑道,“大不了连人带物一锅端了。”
“实在不行只有这样,只是咱们就要破费了。”萧阁警惕地看了一眼宴席上的情形,又悄声吩咐,“今晚如果他们都醉了,我们便提前下手,山里地势复杂,酋云会高手如云,真打起来我们未必占上风,如果感觉吃力,不用犹豫,直接上火炮!损失些钱财无碍的,主要需斩草除根!”
“我明白。”白颂安见青龙在四处张望,忙道,“主公快回去吧,免得青龙起疑。”
青龙今日似乎兴致很高,倒真的喝的大醉,那宴席一直到二更天才散尽,酋云会的帮众几乎都已大醉,萧阁暗忖,今夜大概可以行动了。
如水般薄凉的月色倾泻在树梢上、石林间,雾霭自草甸缓缓升腾起来,氲得漫山遍野都是漉漉湿意,又在顽石上凝结成银霜……青龙任萧阁将自己扶到塌上躺下,混沌地问着萧阁,“程楼,你今日为何不饮?”
“小人酒量太差,如若醉了,恐怕要出丑了。”萧阁将被衾抻出来,替他盖上。
青龙闭目任由他摆布,又问,“你愿意一直留在酋云会吗?有时候我好怕你走了……”
萧阁心里一颤,他又不自觉地把青龙想象成傅弈亭,继而他苦笑一声,那傅弈亭只会说荤话,风凉话,模棱两可的话,根本不会吐露半点儿真心,更不会舍不得自己。
萧阁应了一句,“我不走。”自己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他不敢再去品青龙这些时日对自己的种种依恋,今夜确实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为取浙地,他必须迈出这一步,也必须得除掉青龙。
青龙笑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许是有些疲惫,果然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