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行进的军队潮水一般在群山之中流淌着,几乎每个人都报了必胜的希望,摩拳擦掌地想要多杀几个马匪,尤其是在队伍中间穿插跟随的几个朝廷军官,更是不把那老箭王放在眼里,甚至想着这一仗可以乘胜追击,直捣老巢,如此才能快点回到京城去——毕竟京城莺花燕语、膏粱锦绣,比这鬼地方舒坦多了。
陆延青策马行在队伍之首,一双犀利眼眸细细观察着周围的山峦,愈向前行却愈觉得心里发慌,按说再前面便是史羽生喽罗时常出没的地带,此刻却窥不见半点痕迹,这样的寂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延青挥手示意众军停止前进,派了三支先遣小队从北、西、东三侧上山,没一刻钟时间,中间的部队便放出了信号弹。
于是他们深入山中,看到此间情形,几个朝廷将领便傻了眼。这分明是马匪们驻扎过很久的地方,一些山洞里还有些乱七八糟堆着的鬶斝碗瓢,只是兵器架子已经空了,篝火和油灯也都已熄灭,更是不见抢掠得来的财宝。
陆延青只觉得心里狠狠一沉,他迅速翻身下马,将一些残留的柴火杆拨开,用手伸到已经沉寂的灰烬当中,果然感受到一丝即将散尽的温热。
陆延青紧缩眉头,心里疑窦丛生。他们自行辕北上行军已是极为隐蔽,就算被史羽生探子捉到痕迹,他们也不该预测到朝廷的偷袭地点……更何况,这撤退的时间也太过凑巧。
这第一场仗便扑了个空,后续的计划该如何推进?陆延青想到这战策由自己敲定,更是颇为内疚。
方才斗志满腔的众人搜查完毕空空如也的山寨,也无不感到铺天盖地的挫败之感。
傅弈亭倒是面色如常,手上还玩着腰间的玉虎,见陆延青脸色不好看,便安抚道:“陆大人,这马匪确实狡猾得很……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倒不必心急。”
“王爷说的是。”陆延青应了一句,可心里还是十分憋气,遂狠狠将自己宝剑插回到腰间,发令道:“继续向北追击!”
吕梁 方山
天色灰濛,清峭连绵的山峦被云翳笼罩,从远望去只见得一层层不甚分明的淡青色脉络,错落铺盖在陡立的赭石黄土之上,窥不到任何军马驻扎的痕迹,而若是深入林中,向四周环抱的山坡望去,便能见到九曲山路旁,每隔几里便有一座茅屋,内里偶有人影晃动,那都是史羽生的放哨喽啰持弓箭在观望。
史羽生的主寨位于赫岩山最深处,外面看着不甚起眼,与黄土高原上的土窑无异,可寨内却内有洞天,几张宽大的长桌可供数百人饮酒作乐,梁上悬的全是上好的红绸,光是那宝座上的虎皮便搭了十三四张。
此刻他的主寨内空空如也,只有少女的凄惨呻吟声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那史羽生正脱光了膀子把她按在宝座上行淫荡之事。
“这就不行了?还没完呢!”史羽生甩了一把肥脸上的汗珠,正要换个姿势再来,却发现那柔弱的少女已然晕倒过去。
他啐了一口,又指着一旁的少年道:“你把衣服脱了,躺上来!”
那少年吓得哭了出来,颤颤巍巍解自己衣带,史羽生等的心急,正要一把将他拽过来,喽啰胡二却推开木门,欣喜禀报道:“大王!四爷的信儿不错,朝廷果然在三更偷袭南部三山,结果扑了个空,又向北追击,不过也没赶上咱二头领的队伍。”
史羽生听闻此言,方才猥琐的神情尽然褪去,只露出一个毒辣与阴狠的笑, “秦王此前信中强调,要千方百计掩护好铁矿,千万不能为朝廷所知。看来他真的惦记着咱的铁矿,怕与朝廷的请和因为此前私造兵器的事情落空……看来倒是我多疑了?
“此前大王怀疑他这信息的来源,想来朝廷中有他的人,探听到这些也不稀奇。”胡二有点懊悔,“要说这一仗,咱们也不算赢,若是在石楼三山做下埋伏,估计能使朝廷败得更惨。”
“秦王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咱不知这消息准确与否……怎好轻信?” 史羽生想了想,“这几天接着派人去与秦王的人接触吧。让弟兄们时刻做好转移的准备,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些埋伏了。”
胡二应下,正要离去,史羽生又把他叫住,“对了,咱们的探子也要继续打听,打探到消息立刻回禀!”
第20章 攻心为上
一连三四天,傅弈亭的人再没有在方山一带出现,然而北部又出现了朝廷军马的痕迹,史羽生的探子很多都有去无回,更加深了他对局势的焦虑。
直到第五天,胡二才气急败坏地冲进史羽生的主寨,“大王,秦王的人来了,却拒不透信,说是欲探听消息,先得交上五万两的银票。”
“他娘的!!这不就是趁火打劫吗?!”史羽生气得破口大骂,问候了傅弈亭祖宗三代,心里却稍微有了些安心,这确实是傅弈亭的行事风格,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是既要保住这座秘密铁矿,又要在自己身上敲诈一笔。
“去库里拿银票给他。”史羽生咬着牙吩咐胡二,暗暗发誓这次拿到消息后要先发制人,一定要杀得朝廷落花流水!
晋西马匪纪律相对松散、行事略缺章法,本不应成为朝廷心腹大患,不过这深密险峻山林却已然成为天然屏障,他们还常使出些难以预料的土法子,再加上手握从傅弈亭那里买来的情报,短短几日,便已折损几百名身着朝廷服色的傅家金甲兵。
方交寅时,云脚泛出朦胧的光亮,一支狼狈不堪的残兵从北部的山间逃脱出来,策马直奔大将主帐而去,“王爷!将军!”
“战况如何?”陆延青也是彻夜不眠,听到他们呼喊,忙掀帐迎了出来。
“大人,您不知这史羽生有多么狠毒……”那兵士满脸是血污,哽咽着道:“他在石楼北部的山路上设下了捕兽陷阱,咱们多个将士连人带马栽了进去,那陷阱里尽是淬了毒的利器……一大半兄弟都没能活下来……”
陆延青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傅弈亭,这支兵马大多是他的人,果然见他面色已沉得像冰,然而嘴角却挂着一个轻蔑的冷笑,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