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绍是大夏的镇北将军,保家卫国、尽忠职守,从未有过一点错处,究竟为何要被折辱至此?
儿女私情与家国大义,孰轻孰重,沈琢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就分不清楚吗?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何至于此!
靳奕愤怒过,质问过,而后发现沈琢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就是喜欢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
沈琢告诉靳奕,他可以帮他夺嫡,靳奕本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事到如今,却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有权力调兵出征,去救他的心上人回家。
靳奕别无选择,所以就连沈琢提出那样龌龊的条件,他都答应了下来。
可他还是恨,尤其是他每每辗转从沈琢那里知道齐绍的境况时,那恨意便愈发膨胀。
他骂沈琢恶毒阴损,骂他不要脸、对他无比粗暴,沈琢却一点也不介意,还说什么喜欢——在靳奕看来,那根本不能叫做喜欢,只是沈琢想要满足自己恶心的欲望罢了。
那琼林夜宴上,御花园初遇时,清风霁月的探花郎,终究是在污浊的官场中,被浸染得面目全非。
但沈琢既喜欢这样,靳奕就满足他。
从前不问政事乃为自保,如今有了夺位之心,又有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助力,靳奕一路顺风顺水,培植势力,扮猪吃虎,任大皇子与二皇子鹬蚌相争,他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
父皇丹药中夺命的朱砂,朝乾门城楼上穿心的箭雨,本不是靳奕放的。
沈琢出身沈国公府,本与父兄一样是二皇子党,为二皇子出谋划策算计大皇子,反手又把旧主出卖给靳奕,暗中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所以他不杀伯仁,伯仁亦因他而死,他弑父杀兄、不仁不义的罪名已经坐实。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靳奕登基称帝,第一件事便是派兵攻打北狄,若不是那时京中局势不稳,他甚至想过要御驾亲征。
如今齐绍终于平安归来,他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却忽然在那高高的御座上,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第44章 求不得
然而即便到了这地步,靳奕仍不肯死心,他怀抱着最后一点期望,放低放软了声线道:“承煜,你我之间……何至于如此生分了?”
齐绍垂下眼睫,躬身拱手,靳奕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坚持重复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靳奕沉默地盯着他的发顶半晌,忽的生出一股恼意,气极反笑,冷声道:“若朕说这是皇命呢?齐将军遵还是不遵?”
说罢,不等齐绍反应,便扬声挥退了所有宫人:“都给朕退下!关上殿门,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进殿打扰。”
宫人皆应喏鱼贯而出,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偌大宫殿中,只余下齐绍与靳奕二人。
良久,齐绍终是抬起头来,深深望向面前的君王。
没有任何旁人在侧,他第一次重新直视靳奕的面容。
那是一张足够俊美的脸孔,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后,更将靳氏皇族一代代用绝色美人改良的血统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张脸齐绍曾无比熟悉,即使过了这这多年,他也几乎记得对方的每一个神情,少年时的嬉笑怒骂、插科打诨皆历历在目。
可此时靳奕这样冷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却只觉得陌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们终究要与过去告别,或许就在今夜。
齐绍胸中涌起莫大的悲凉之感,面上仍不动声色,唯有眸光闪烁,沉声道:“陛下圣谕,臣不敢不遵。”
靳奕愠色更浓,眉梢挑起,虚做了一个让的姿势,口中不无讽刺道:“齐将军,请吧。”
齐绍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当真跟着他进了内殿。
内殿里竟还摆有另一桌酒席,不似方才大殿上的丰盛豪奢,只是几碟糕点小菜、两壶清酒,一张矮桌不大不小,刚够两人把酒对酌。
靳奕在那桌案旁席地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齐绍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