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有了反应便是好事,苏赫用白天盛的水沾湿了布条,细细地为齐绍擦拭身体降温。
男人浓黑的眉毛紧拧着,裸露出的麦色皮肤泛着绯红,结实的肌理不时因痛苦而微微抽搐,新旧不一的疤痕在他身上交错,让他就像一柄久经磨砺的宝剑,充满了危险的魅力。
擦着擦着,苏赫便有些口干舌燥,身上也莫名热了起来。
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多想像自己的父王和异母的王兄一样,亲吻他、拥抱他、进入他,不顾一切地占有他——
但是不可以。
苏赫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能,也不配触碰齐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地保护好对方。
他贪婪地注视着沉睡中的男人,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克制隐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就如同对方曾经教导过他的一样。
齐绍就是在这样细致的照顾下醒过来的。
后脑犹如针扎般刺痛不已,身上也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惊喜雀跃的脸庞。
第33章 南柯记
没等少年开口说话,齐绍皱着眉问:“……你是谁?”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试过回想,但只要一想便会更加头疼,身上和后脑勺的疼痛让他嘶了口气,而后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我又是谁?”
齐绍抬手摸了摸自己生疼的后脑,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情形,试探性地问:“是你救了我么?”
苏赫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局面,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处。
从前部落里也曾有人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不仅忘记了所有事,还变成了个傻子。
苏赫那时候年纪还小,对这事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傻子也总和他一样被人欺负,后来傻子病死了,到死也没想起来自己是谁。
齐绍看起来并没有变傻,但似乎也和那傻子一样,失去了所有记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苏赫惊讶的眼神渐渐转化为另一种深沉的情绪,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齐绍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前的少年仿佛带着天然的信任,坦然地点了点头:“嗯,一想就头疼。”
空白的记忆让齐绍对自己和少年都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又问:“你是不是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他抬眼与少年对视,浓黑的眼眸中一片澄澈。
那一瞬间,苏赫心中竟陡然生出一股邪念。
如果齐绍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什么北狄、南夏,什么国恨家仇,那他是不是可以带他走?
到关内去,去传说中最富庶安乐的江南,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够远离所有的纷争。
那里没有战乱,也没有来自他父兄的欺辱,而什么荣华富贵、生杀大权,他早便通通抛却了,只要有齐绍在,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但他会努力不让齐绍吃苦,打猎也好,卖力气也好,他总可以养活齐绍。
他们从此就可以过上平凡,却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齐绍认真又信任的目光,让那股念头止不住地疯长,苏赫只感觉自己就像被蛊惑了一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我叫苏赫,你叫……陈玉,我们是契兄弟。”
按这少年,也就是苏赫的说法,他们二人原是从南面来草原上碰运气的猎户,不幸遇上了战乱兵祸,受了伤一路逃亡,正要回关内去。
他们身世相仿,都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齐绍有一回从狄人手里救下了濒死的他,他便一直跟着齐绍,学着骑马打猎,养活自己。
再后来他们便结为了契兄弟,相依为命直到今日,连齐绍身上的伤,都是为了护着他而受的。
齐绍虽不记得自己的身世经历,却也并非变回了懵懂无知的三岁稚儿,契兄弟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