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一夜无话。
楚言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清晨,他迷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为他翻理身上皱巴的被褥。凭感觉伸手出去,果然捏住了一只体温偏凉的手腕。
楚言半睡半醒,闭着眼把那人往怀里按,含糊道:“阿刃……陪孤……再睡会儿……”
可这一句话无意识地出口,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惊醒过来。楚言蓦地睁眼起身,扑入眼帘的是窗际天光大明。
墨刃正躬身在他床边,气色似乎好了些,清俊的脸上带了讶色,与主上对视了个正着。
楚言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抓着墨刃的手愣愣道:“你……”
墨刃眨了一下眼,自窗棂洒进来的光就在他睫毛上一跳。侍卫也似是刚醒,未曾束发,只一件松散单衣站在床头。
“属下……”墨刃一时语塞,昨夜发生了太多乱事,他总觉得有太多话该说,结果弄的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想,他终是觉得什么都比不了主上贵体重要,便先问候一句,“……敢问主上,可还有哪里不适么?”
楚言摇了摇头,“孤已经无事了。”
……还不肯松开墨刃的手。
这就弄的侍卫有点尴尬,墨刃继续道:“昨夜属下擅自行事,还请主上赐罚。”
楚言微笑了笑,在床上重新坐好了,柔声道:“孤何曾要怪你……来,坐。”说着拽了拽墨刃的手,顺势叫人坐在床头了。
“属、属下昨晚失态……”
气氛更加古怪,墨刃总觉得主上这笑容似乎含着什么不太好的意味。
他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主上恕罪。”
楚言直勾勾地瞧着他,口中喃喃道:“不妨事,不妨事……想想阿刃跟了孤那么久,孤还真没怎么善待过你……”
“……”墨刃被主上这视线盯得背后都毛了,更别提他从未想过素来傲性的楚言竟能说出这种言语。
虽说实在大逆不道,可侍卫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老话……
楚言清了清嗓子,温和问道:“阿刃……没有别的话问孤了么?”
“……”墨刃快被自己的乱想给吓住了。他倒是想问白华,可哪儿还敢再多嘴,只是轻轻摇头,等着主上的后文。
“那孤来问你一句。”楚言淡然启唇,“昨夜……你为何不拔剑?”
墨刃沉默一瞬,他忍不住觉得主上这问题问的……简直废话,没过脑子就自然而然地答到道:“属下岂敢。”
楚言便无声地笑。
……他这么笑,别提多诡异了。
直笑的素来冷静沉稳的墨刃都不寒而栗。
楚言以手加额,轻声叹道:“你啊。”
他声音突然低哑的叫人几乎听不见:“阿刃,你就该痛快地一剑杀了孤……怎么就不敢呢?能有什么不敢?”
墨刃:“……”
楚言怅然道:“昨晚你若是趁乱杀了孤再逃离,想必暗卫也拦你不住。你沿南下山,过了长青城再往南行,渡了江便不在九重殿辖内,从此无人能找你的麻烦。”
“以你这等天赋武功心性,放眼江湖也是罕见。只要离了孤的身边儿,想要荣华富贵可求得,想要自在潇洒可求得,乃至想要美人良配亦可求得……”
“那多好啊。再怎么着,也比你如今这么站在孤的床边伺候人要舒坦罢……”
最后,楚殿主诚挚地抚掌叹道:“可惜你不肯。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