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知道个屁!”阎雪肩支起腰来,重重一掌拍在阎柳的后背上。

阎柳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敢还手,默默忍下。

阎雪肩搂过阎柳的肩,捏地他肩头咯吱作响,她把头点在阎柳肩上,语气为难无比,“老六啊,我要是囚了郁嗅,我怕我那个大外甥鹿世鲤,可要伤心咯。”

阎柳觉得很好笑,还有这位阎七夫人为难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阿姊一向重情重义,丈夫战死沙场,一生无儿无女,面对小辈,那是没的说,恨不得通通当成自己亲生的。

“老娘我堂堂阎君,坐拥七殿酆都,怎么不知这世间的事情都逃不脱情理法三字。论“理”论“法”,郁嗅这把罪可是不小......不过这个“情”字嘛......哎呀,烦死了,姑且再让我逃避一会儿!”阎雪肩连连叹气,噗地一声,又趴下了。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什么,风风火火地跳起来,顺势拉起坐在地上的阎柳,指着他鼻子急问:“我那亲亲的好侄儿阎贺呢?你和我在这弹棉花,你把他放到哪里去了?这边刀光剑影,是他小人儿家家跟过来裹乱的吗?”

阎柳连连讨饶,只呼冤枉,你那个亲亲的好侄儿阎贺,都长得比我高了,现在野得和你一样,上了战场,一副大杀四方的样子,谁还管得住他。

“方才摆平了垒春门,他有点事要去处理。”阎柳说。

“能有什么事?”

“他说他要去见一位认识又不认识,活着又没有活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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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雪肩瞠目,你说什么鬼话?

七殿的判决结果下来的时候,郁嗅带着镣铐,正在抢修敷春池篽阵。

如今他不是敷春城隍了,他变成了酆都的罪人了。

只待最后一纸判书,是囚于森狱百年,还是即刻绞杀,以慰城中枉死魂灵。

身为城隍,背叛苍生,是罪。

他脚上镣铐铮铮作响,却仍是一身华服,身姿骄傲,丝毫不见颓色。

“七殿来消息了。”鹿世鲤拿着判决书。

郁嗅眼皮一跳,“给我念念。”

“敷春城鉴察司民威灵公郁嗅,玩忽职守,行事懈怠,禁锢魂魄,勾结外敌,图谋不轨,苍生怨怼,万灵公愤,证据确凿,兹仰承天地之道,判尔囚于幽冥狱下,禁于笄蛭之巢......”鹿世鲤的声音渐渐有些发抖。

“关多久?”郁嗅问。

“......三百年。”

“还好!还好!”郁嗅拍着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阎七夫人没夸大我的罪过。”

当日郁嗅取得析骸与半壁鷇印,一心想要复活裴晋肖,他知道若是敷春城沦陷了,无论是润海石,还是鷇印,最终都归檀景所有。

只是人有很多次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一次机会,想见一面,看他一眼,情之一字本来就是容不得人慢慢权衡,慢慢考量的。

敷春池篽阵可以慢慢修缮,死去的魂灵没有办法复活,郁嗅叹了一口气:“关就关吧,我当时和他说好,要帮他守护这座城池的,最终还是没有做到......还白白锁了他的魂魄这么久,让他痛苦,让他不安,该!”

郁嗅渐渐露出了嫌弃之色:“世鲤啊,听说笄蛭之巢恶心地不得了,到了那边,估计洗个澡都难,我可得抓紧时间赶紧多泡泡,对了,”郁嗅交代说:“我这两天差不到要走了,这个城市,就交给你了。”

心仿佛被锥子狠狠捅了一下,鹿世鲤垂头,多日以来,隐忍与委屈难以排解,他恨恨咬牙,直视郁嗅,双目泛红,声声质问:“有多少魂灵等着我们去接引?有多少恶妖等着我们去铲除?九天与幽冥的情况又是那么复杂,这个城,哪一天离得开你这个府君?......可是你,只图自己痛快!我火上炙烤没什么。这个城......这个城,你让我怎么看?!”

郁嗅沉默了,那天万花结界里,鹿世鲤转身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决绝孤寂,孤寂到郁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神,几乎要把这个背影,和那年裴世欢的离去背影相重合,巨大的恐惧再次漫上他的心头。

手握鷇印与析骸的郁嗅,面对多年的执念,他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