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鲤,我已势如骑虎。”
这声音,落在鹿世鲤耳中,犹如冰棱落地,冷彻彻地砸在心尖上,他不可抑制地后退一步,恍了恍神,颤抖:“为......为什么?”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武英阁,这个地方他从未踏足,郁府君不拘一格,在花园中设置如此复杂难行的结界,自己从不过问。
只是今日......
身为冥官,接触此地,他敏感地察觉到,附近有魂魄的的气息,只是太过于微弱,让人不敢确定。
“是为了他吗?”
鹿世鲤狠狠闭了闭眼,拂开去三分惊疑,带来七分了然,“裴世欢!”
他从牙间挤出,“我几乎要恨裴府君了!”
“我没有被蒙蔽,你也不必替我安这些理由,为我的罪行开脱......没他的城市太冰凉,从前我总相信风月常新,烟花无际,昨夜还是小楼星辰,转眼就是齑粉灰烬......”
郁嗅神色有些落寞,转眼又是滔天的喜悦,“鷇印分为两壁,其中一壁炼化为析骸,两两结合,发挥功用的时间短暂,为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再不能耽搁。”
鹿世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还是敷春城的郁府君吗?从前虽说养尊处优,但说到除魔卫道,还是坚定的呀!
现在要放任敷春城覆灭不管?
郁嗅是这样的陌生,鹿世鲤感觉从来没有认识他一样,从眼神到语气,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鹿世鲤深深惊痛,他痛呼道:“禁锢魂魄,一旦事发,就是极刑之罪。府君,你好糊涂啊!”
“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府君想要析骸长剑,所作所为虽非君子之道,即便事发,囚于笄蛭之巢,世鲤也是照做了,但是,你不愿意管敷春城,不管城楼上众位仙家的性命,这个我不能答应......”
鹿世鲤握紧墨杖弯镰,转身欲走。
“掴虚月在我手上,只有我可以用,你怎么去?”郁嗅声线迷离,渗着若有若无的紧张。
“虽一人,吾往矣!”鹿世鲤沉下眉宇:“你好自为之!”
他提步疾行,背影寂寂,几个转角,消失在郁嗅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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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是一个鎏金更漏,漏箭指着一个刻度,卯时三刻,若在平时,阳光充足,市井繁华,现在......
鹿世鲤立于高高挑起的灵斗幡上,城中喊打喊杀,草木恹恹。
他心中哀痛逾甚,疾速往城楼的方向掠去。
我已犯错,只愿能稍稍弥补......
“鹿尉君留步。”有人声。
鹿世鲤回头,风声刮起,天际黑暗中,一只翅狭窄,体纤细的蜻蛉震颤着双翅,他收起如钩般的爪节,劲风疾扫中,化为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人。
“在下奉檀尹君之命,请鹿尉君再此地稍坐片刻,略略吃上一盏茶。”蜻蛉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鹿世鲤看去,果然前方露天楼阁中,摆了一套精致的茶席。
“前面不是什么好去处,既然你们府君都不管了,鹿尉君何必往刀光剑影里扎,在这里好生休息一番,待尹君事成,保准敷春城隍庙人人平安。”
“蛉尉君太客气了,敷春城这般境地,鹿某有何闲情逸致喝茶,还是等祛除敌人之后,再请阁下喝我们的庆功酒罢。”
鹿世鲤神色凝重,语气也是十分的不容商量,“现在,还请阁下让我一让!”
“鹿小郎君何苦为难在下,我们当尉官的,侍奉主君,不过是为了尊上能够顺心遂意。”蜻蛉唐仪刀出鞘,寸步不让。
檀景果然算得够准,先是引得郁嗅三昧魔火炙烤,一心只为复活裴晋肖。
后来又知鹿世鲤手上握有令符,可号城中两万储备冥兵,派人在此地拦截。
敷春城笼罩着黑棺,没有人会察觉敷春城已经遭难,幽冥的支援永远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