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是在飞扬意气的少年眼里,这个时间则刚刚好,再早就是橙红的中午,光影烁动,令人不能安定,再晚,却是完全暗下来了,碎星的光亮,照不清这酆都城的大街小巷。

两个少年迎面走来,他们穿着上白下丹的阎浮辟支衣,肩头上绣着大朵绯红的彼岸花,腰间垂下两条玄色压襟佩带。

辟支,取其了脱生死,殷勤精进之意。

“晏三白,汝真是个混蛋,自己逃学便罢,还存心攒掇吾。今日可难得有九天的仙君来授道交流,错过这此,再等十年都未可知也。”

霄晖之战后,三界平和,九天与幽冥之间交流渐多。

“吾等再不抓紧时间练气存神、捉坎填离,待一看隔壁山头的妖怪都修炼出丹了,自己还没有,郁闷都得郁闷死。”

说话的少年星目碧瞳,脸上稚气未褪,但见轮廓走势顺畅饱满,已经初具气势。然而他眸下却积攒着浓重的黑眼圈,看样子仿佛一个月都未曾睡觉。

旁边的人满眼轻盈盈的笑意,嘴角边正衔着一根细细的芦苇。他此时身骨未成,十指交叉枕在脑后,毫不客气地唇反相击,“阎贺,瞧你那德行,样儿大了你,你要是坚定不移,我能撺掇地动吗!一说槐序阁,你跑得不比谁慢吧?我虽然是个混蛋,但也不随便给人背锅。

“还有你能好好说话吗,这幅怪腔怪调的说给谁听?人五人六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你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恶心死了!”他夸张地摸着胳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阎贺被无情拆穿,也不见尴尬,嘿嘿摸了摸后脑勺,若无其事地揽过旁边的肩膀,“好兄弟,你我谁跟谁,你虽然是个混蛋,但也是个知根知底的混蛋,咱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你那些毒药,说要试验,这些年,林林总总,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了吧,森狱里那些罪犯全都给你祸害了个遍,我爹怪罪下来,我可没少给你兜兜揽揽......你说,这份情谊谁比得过!

瞧甚么仙君,我刚翻|墙的时候已经瞧见,嗐,不值一提,你猜仙君长甚样?”

“啥样?”晏三白嫌弃拍掉他的手。

对于他们这样半大少年来说,眼前的酆都城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阎贺是酆都阎王的儿子,跟随自己的老爹到九重天清谈宴饮的时候,见过几次仙君。

晏三白没有这样的爹,以此时微薄的眼界来说,他还是颇为好奇。

“这次来的仙君是个老头子......坐在车里,相貌看不甚真切。”阎贺摇头换脑地回忆。

“看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是老头子?是个仙娥也说不准。”晏三白立刻捉住他话里的漏洞。

“不是,好兄弟,你猜他拉车的坐骑是什么?一只大守宫!这么大......这么长......,九天那些仙君可威武,不是御龙就是御个饕餮,仙娥一般都配白鹭孔雀,又体面又尊贵。

哪有仙君坐骑是个蝎了虎子,我早就听我爹说了,这次来的是露陌峰的峰主,估计是个掉书袋的怪老头,不看也罢,还是速速去槐序阁,晚了没位置。”

说道槐序阁,阎贺眼睛发光,一副等不及的样子,他拉起晏三白的袖子催他快些走。

“诶诶,别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这件衣服我刚换的,你手别弄脏了。”晏三白甩开他。

“兄弟,你还在乎这个,忒不局气,回头我给你送一打也有,槐序阁这阵子有新菜式。快走吧,吃完我就要回家,我刚算过,今天宜早归,晚了要不吉利。”

“阎王去饭店,鬼都不上门。”晏三白给了他一个白眼,旋身上了屋顶,掠身而行。

他这一动作没有打招呼,阎贺愣了愣,缓过来急走几步,再飞窜,直追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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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湘城中央,一颗参天的老槐遮天蔽日,盘虬卧龙般的枝丫纵横交错。上面的槐叶闪闪发光,明暗不一。

阴风夹着雪花吹过,满树槐花飘落,同雪花一起,如大雨倾盆却又闪烁明艳,这便是酆都每至寒雪时分方有的奇异景象。

听闻酆都有槐妖,槐木之老者化人形,亦呼灵槐。

千百万年独踞望湘蓄力而生,观之态宛若一人立身远眺,面朝城门,落寞坚实。

它似在等当年的种树人回来,无奈体为槐树,无法自己去寻找,只能长久等待......

槐序阁依枝而建,沿着盘根而修的树梯一路向上,三十丈高处有一阁楼,雕栏画栋,精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