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天气甚好,怕是一会儿日头就要毒了,莫负清晨好时光,在下就此告辞了罢。”
他轻巧一跃,飒飒立于守宫背上,拱手回身道:“棠掌柜不必相送。”
棠西雁知道留不住,上前几步,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条大大的披巾:“乌素羁天气难测,一日多变,客人若是认我这个朋友,就请收下这件披巾,略略抵挡大漠烈日风沙。”
杜梨拿着厚实的披巾,由衷感激道:“多谢棠掌柜一片美意,愿良人早日得归,以偿棠掌柜花前雁后久候之苦。”
棠西雁嘴角萤萤笑意忽明忽灭,亦拱手道:“借客人吉言,若是他来,我此生永不放手......”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板着个脸,总给人一种单调的颜色。偶尔有几棵枯死的胡杨伸开枝桠仰视苍穹,更平添了几分荒凉萧索。
棠西雁沿着一串踏实而清晰的脚印,欲追上前方一抹白衣。
身后是越来越小的瓜州门客栈,客栈的幌子高高扬起。门前,一批一批的行脚商陆陆续续地到来,客栈又是一天的车水马龙。
有烟拂过,门口那颗人面树上抚过鲜红的丹蔻,委地的紫发随风飘在空中。
这是一双穿着木屐的双足,如玉的脚腕上挂着一个玉铃铛,水晶紫衣半挂在娇躯上,她手中执一杆长烟枪,猩红的嘴唇溢出轻轻的吟唱:
白骨饭,白骨碗
过路的人来此就餐
白骨地,白骨哀
孤魂野鬼彼此相伴
毋伤生灵,也不必算尽机关
恩怨一夕了断
......
驼队停下来,有人逆着光线,狎笑道:“好标志的小娘子,在这穷山僻壤的瓜州门,白白糟蹋了一块好饼,不如跟着我......”
美姬笑靥如花,步履从容,随手抽簪就是一条血箭,骆驼上的人悄没声地栽下地来,捂着脖子连连后退。
美姬绣口一吐,烟云叠生:“瓜州门冷僻,妾身正寂寞呢,这位客官身体健壮,不如随我留在这当个跑堂的伙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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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黄沙如盖,有风呼啸而过,带着细细沙土扑上面来,呛人喉鼻。
棠西雁取过一条披巾包住面目口鼻,他策着马啸着风,沿着沙地上的脚印一路追寻。
那串清晰的脚印很快被风给吹糊了,棠西雁也不见慌张,他打了一个响指,一只红脚细腰蜂滴溜溜地飞起,在他头上转了几个圈,最终选了一个方向嗡嗡然前进。
大漠里连朵花都没有,哪里来的蜂蝶之物?
那只蜂儿身形比一般的蜜蜂要大地多,关节连接处以金属相扣,眼看着不像是活物。
它双翅烙印着细小铭文,以无比快的频率振动着翅膀,笃定又平稳地向前飞去。
棠西雁轻勾唇角,信蜂头生复眼,嗅觉敏锐,只要沾上一点点荆花蜜的气味,在一定距离下它都能准确追踪。
棠西雁胯|下的是一匹黄骢骠,属于西北地区的突厥马,生的鬣高臆阔,尾本高粗。
此马外表神俊,耐力也好,适合沙漠中长途奔走。
但就是普遍娇气,容易染病,很不好饲养,另外每天都要吃掉十来斤麦子豆子之类的好料。想到这里,棠西雁忍不住与它拗气,在马上狠狠拍了它一巴掌。
那马长长地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踏了几个重步。
怎么回事?反了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