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舍得?怎么可能舍得?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孩儿,盼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他降临,他如何会舍得?!
他盼着因这个孩儿的到来,能真真正正的将他的人他的心牵绊维系,让他们之间能有斩不断分不开的牵连,让他再也离不开这座宫殿离不开这个‘家’,为了他,他如何会舍得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儿舍弃?
可是这一切的舍不得是要有他的存在……
如若为这所谓的牵绊维系伤到了他,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对他而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孩子—只是因为有他,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才有意义,若是没了他,他要这个孩子来作甚?“为什么……”
云恸压抑不住的抽泣中,那一声声仿若自言自语的责问,让玄湛心疼得几乎要碎了一般。
“乖……”玄湛轻轻抚摸着他发心,一连串的细碎亲吻落在他鬓角,“胎死腹中伤身,恸儿听话……待把身子调养好了,阿湛哥哥再给你孩儿可好?”
趁着腹中胎息尚未全断时落胎,落胎后只需旬月照着妇人坐月子那般仔细将养,便能将身子调养复原,可若是胎死腹中,先不论落下腹中死胎人受罪,落胎后身弱也是其次,孙敬说,胎死腹中极易滋生胎毒,伤了身子还可调养,就怕胎毒浸润胞宫,以致日后无法受孕。
这个孩儿注定是保不住了,为此因小失大,日后只怕会追悔莫及。
“他还好好的!你摸摸他,他真的还好好的……”云恸听到他说胎死腹中,慌忙的直起背,拉住男人的大掌覆上依然平坦的小腹,“阿湛哥哥,他还好好的……他真的还好好的,我察觉得到……孙敬也说,现在只是胎息弱了一些,可是他还好好的活着,他没有死,我们不要落胎好不好?”
“恸儿。”
云恸拽着他的手,急急的道,“当年母妃怀着我时,太医也说胎息太弱保不住,可最后我不是依然平平安安的落地了么?”
当年他的母妃怀着他的时候,因为父王战死,大受打击之下摔了一跤,太医也说胎息太弱,只怕孩子保不住,母妃说这是云家唯一的血脉,说什么也不愿落胎,后来到底还是将他平平安安的诞下了。
见他这般急切的想要说服自己留下腹中这个孩子,玄湛心如刀绞,“恸儿……”
“留下吧,让他留下吧”云恸晈着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若是真……真到了留不住的那一日,也是他的造化不好,可如今这般将他落胎,这跟亲手杀了他有何区别?这是我们嫡亲的骨血……”
他未降世丧父,落地亡母,亲缘浅薄,血缘更是独孤,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儿,他难道竟要亲手扼杀了他吗?
玄湛倏然别过脸,压不住的泪意垂落,他极快抬手抹去。
见他这般,云恸心疼若死,跪坐起身,以略高一头的姿势将人揽抱入怀,大滴大滴的泪珠垂落在男人的发间,“我满手杀伐血腥,生而亲缘浅薄,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儿,就让这个孩儿留下吧,若真是留不住,也是我们与他无父子亲缘,可至少也不会遗憾亲手扼杀了他,是不是?”
“不许你这么说。”勒紧臂弯中的腰,玄湛将跪直身子的人扯低,扣入怀中,“你的杀伐血腥是为大胤为天下百姓为朕,你的亲缘浅薄,朕既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亲缘,朕以帝王之名起誓,此生不离不弃,如违此誓,不得善终!”
“陛下——”玄湛死死的将他压在怀中,也压下他的呵斥,他是帝王,也是凡人,他只希望用这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守候这个命运多舛的人儿一生一世,若不能护他一生一世安平喜乐,他要那独坐那孤寒九霄的善终来做甚?
“朕这一生所求唯你而已,你可知道?”
“陛下……”
“恸儿……我这一生所求不多,真的不多……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其他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重要。
云恸头脸被迫埋在那温热的怀中,挣扎不得,到最后却是没有了丝毫能挣扎的力气,这人那余下未出口的话,他听明白了,身子颤抖不停,心却是无以言明的悸动。
他不知一个帝王的情感能存留多久不变,他也不知一个男人的情感能坚持多久不褪色,可是这一刻,他终是放下了所有的挣扎,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份禁忌又背德的情,再不彷徨,再不茫然,也不再失措。
最终,玄湛还是同意留下了这个孩子,就如小人儿所说,他如此疼爱他们,如此期盼他的到来,他再硬的心肠,也不能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儿。
可是到底这个孩子还是与他们无缘,仅仅三日,胎息便尽数散了,云恸躲在寝殿中无声的抽泣了一个时辰,乖乖的任由孙敬替他施针落下腹中已然没了生息的孩儿。
寒冬腊月落胎,玄湛怕他伤着身子,压着他在寝殿中一步也不允他出殿门,前十日,更是床榻都不允他下,孙敬和御厨商量变着法儿的替他进补。
相较失去长子后那天塌地陷的惊恐,此次小产,他心安气静,膳食汤药都一概不拒,出了小月时,面色竟比小产前红润不少。
转眼便是先云王的几日,出了小月的云恸想要亲自前去祭拜,玄湛倒是没拦,只是放下繁重的朝务,亲自陪着人前往了皇陵。
第150章 结发为夫妻
冬月十一是帝王的生辰,循照礼典规矩,要举朝庆贺,称之为万寿节,可玄湛一向不喜热闹,对节庆向来都是从简,更遑论自己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