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等熬过这一阵吧。”谢琻叹道,“也是最近我才感觉出来,我俩有些区别是本质上的,沟通是沟通不来的。这或许就是大哥常说的, ‘寒贵’之分吧。”
后来言仕松又问了什么,谢琻又答了什么,沈梒却没有再听进去了。
他仿佛失足坠入了一汪不见底的寒潭。巨大的撞击震荡与轰鸣声后,耳畔似被什么挤压着,万物之声都成了扭曲的回响,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骨头缝里的寒意也已不算什么,他的四肢已然麻木,只能茫然地任自己失重的躯体,在令人窒息的寒流中不断地下坠。
再下坠。
半晌,在斜风细雨芭蕉摇曳的轻响声中,他转身,踏着潮湿的青石板路原路出了谢琻的院子。在院门口,他寻了个路过的小厮。
“烦劳通报一下你家三公子。”他道,“说沈梒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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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琻这几日也是烦闷得不行。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床有这么空过,每每半夜迷迷糊糊地顺手往旁边一捞抓了个空,都会令他瞬间惊醒,而后再也无法入眠。
他也想去找沈梒,但只要一想到两人之间的那些争吵,又觉得心烦意乱。恰巧这日言仕松来找他喝酒,他便顺口抱怨了两句。
男人总是嘴硬,说着说着就说过了火,但所幸这些话也只是两人之间的闲聊。
谁知这会儿门外轻轻扣了扣,小厮竟在外面通报,说沈大人来了。
“什么?”谢琻方才那副游刃有余的闲散模样“腾”地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他猛一站起来,往前冲了两步急声问道,“沈梒沈大人?”
言仕松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果然刚才说的都是屁话。
谢琻又惊又喜。沈梒这人虽外表柔顺,但内里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脾气,这次他们吵架沈梒不主动来找他,他心里又憋又委屈,今天也就在言仕松面前放了几句狠话,晚上便打算去找沈梒了。
没想到此时,沈梒竟主动来找他了。
他喜得难以自抑,撇下言仕松大步跑出了房外。外面还在飘着小雨,芭蕉槐树在风里微微摇曳,万物皆是些许褪色的黛青。他大步踏着小水洼冲了出去,随即在枝丫叶梢间看到了那立在暮色雨光间的身影。
“良青!”他大喊道。
树下的人一顿,缓缓回过了头来。
日头早已西下,傍晚的光隐在浓厚的云霭中,只能模糊地勾勒出他秀气流利的侧影。他身着青色袍服,乍看似与周遭木丛皆隐在了一起,但那颀长又略微消瘦的身形却如峰出流云般凸显了出来。
他抬起眼,望向对面,一双眼眸流淌着如波的水色,仿佛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燕江江面。
谢琻一颗心跳如擂鼓,大步来到他面前,竟有些喘息,平复了一下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才知道有多么想他。
沈梒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谢琻不自禁笑了出来,喜悦一层层地涌上,如展开的花骨朵。
“我在想你呢,在想你为什么这两天都不来看我。”谢琻低声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不生我气了?”
不知何为,沈梒的脸色有些白,不知是不是被这阴霭的光线映衬的。
“有何好生气的。”他淡淡地道。
谢琻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但无论如何,不生气了总是好的。他不禁笑着去牵沈梒的手,沈梒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瑟缩了下,却终究没有躲开。
“手怎么这么凉?”他有些心疼,乍觉自己这两天和他怄气实在是太蠢了,看他样子都瘦了,“良青,我们还是——”
“让之。”沈梒忽然打断了他,“你抱一下我好吗?”
谢琻惊讶地看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沈梒从未如此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