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果不在那之前想出解决方案,□□将永无宁日。

洪武帝本就身子虚弱,连日的紧急军报更是拖垮了他,自应州双方进入停战期后他便一病不起,吓得满朝文武连走路都是轻的,生怕谁一个大咳嗽便崩了皇上。一月份的时候,太医院在乾清宫进进出出,换了几十服药房,总算在一月底的时候把洪武帝从“病入膏肓”将养成了“缠绵病榻”。

在病榻之上,洪武帝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传出了两道口谕——首先任李陈辅为内阁次辅,同时提拔沈梒为国子监司业,兼太子讲师。其次,在自己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太子监国,邝正、李陈辅等人佐政。

这道调命,让邝正把控的内阁势力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时间飞逝,眼见开春在即,所幸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兵部奏上了一个好消息——这几个月内军器局广招天下良匠,日夜不休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火铳。改良前的火铳乃铜造,现在则改为铁质,耐烧蚀性好,抗压力强,不易炸裂,能够适应因□□性能的改良和装药量的增多而增加的膛压,所以一支新火铳能够使用多次而无须更换,使用寿命大为延长。

再者,心性火铳的射速变得更快了。它的内壁光滑,发射后残存于铳膛内的药渣清除较易,费时较少,因而提高射速。

而与此同时,经过一个冬天的操练,老将娄父研究出了配合火铳的作战方式。配合长度按大小各异的火器,再适应步兵和骑兵的轮替,最新的作战方式对草原骑兵的克制力很强。

而且,娄父已经发现,草原兵虽然凶悍,却并不擅长守城。开春后的几场交锋都被中原兵占了上风,三月之后中原兵终于重新占据了上风。

这个时候,札干传来了议和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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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文华殿内,在谢琻与沈梒二人结束了今日的讲解之后,太子将他们留在了殿内吃茶。

他们喝的是雨前龙井,茶碗中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是这个季节最好的茶。然而吃茶的三人却并无心品鉴,他们心中沉甸甸地压着同一件事情。

不一会儿,几人不约而同地谈起了那本已压在洪武帝御案上半月有余的议和书。

“父皇不知究竟是何意思。”太子叹道,“这么长时间了,却依然未做决定。”

沈梒垂眸吹着茶汤。春冬换季的时候他也病了一场,最近才好起来,人却愈发消瘦了,那乌角带显得空荡荡得,松松地拢着腰肢。此时听太子这么说,他有些苍白的嘴角微微一扬,平静问道:“若依太子的话,此事该如何处理?”

自沈梒入东宫之后,太子便对他极为尊敬推崇。但那种尊敬与他面对王郸和谢琻时所表现处的尊敬又有些不同,与沈梒相处时,太子的态度会更亲昵些、眼神也更明亮些,他听沈梒说话的时候甚至会下意识地跟着连连点头。

谢琻有时旁观,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有些小小的妒忌,一次甚至对沈梒打趣道“太子殿下见你之时便如那想要食肉的幼犬,模样灵动可人得紧”,说完后却被沈梒狠狠斥责了一通。

此时听沈梒这么问,太子忙侧身面向他,微微倾身认真答道:“当然是驳回议和,一鼓作气将那些草原蛮子赶到边境之外。”

沈梒反问道:“太子为何如此决定?”

太子一愣:“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现在我们有火铳,又有娄老将军新研发出的战术,加之那些草原人并不擅守城,我们虽不说是胜券在握吧,但这还不算是反攻的好机会吗?”

沈梒微微一笑,抬眼看了下谢琻,恰好谢琻也正向他望来,二人目光相触皆是心领神会。

谢琻转头看向太子,沉声道:“臣主和。”

太子一愣,却听沈梒随之道:“臣亦主和。”

“这……”太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这究竟是为何?”

“首先便是弹药的问题。”谢琻道,“娄老将军的战术虽然能克敌制胜,但却对弹药的消耗极大。以现在的消耗速度和军器局的赶制速度来看,子弹只够维持未来三个月,一旦过了这个期限我们便又要被迫回到以前的作战方式,那便又会落入下风。”

太子怔忪,却听沈梒淡淡地补充道:“另外还有粮草的问题。各方大军聚集应州,只靠应州的田是不够的那么多人吃饭的,唯一的办法便是从其他地方征调。然而粮草线拉得长,便可能会出现调配不均、运转不及时的问题。然而草原军却没这些顾虑,他们背靠这自己家门打仗,军队人数又精简,自然更有底气一些。”

太子怔怔听着,迟疑道:“那么……”

谢琻摇头道:“草原军这段日子是被我们打怕了,以为咱们能这么无休无止地打下去,所以才提出了求和。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弹药库存和粮草的问题。趁他们还蒙在鼓里,此时求和,才能占据谈判的上风。”

太子方才满心高涨火热的战意被两人两桶冷水浇了下去,顿时蔫蔫地说不出话了。沈梒看他神色,知他是少年意气心有不甘,便和声道:“太子殿下不必气馁。此时暂退一步,于我们也有好处。我们需要时间来找出此次兵败的症结所在,方能在下次北方来犯时不至于再次败北。”

太子一听,赶忙问道:“那依先生之见,此次兵败的症结是什么呢?”

沈梒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谢琻,温声道:“前两日让之与臣聊过此事,他的所言无异于醍醐灌顶。让之,不如由你来与殿下说一下吧。”

不知是不是谢琻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梒在说“让之”那两字之时语调格外轻柔,似乎他的名字是顺着沈梒柔软的唇瓣滑出来得一般。这两字听在他耳中,如柔羽搔过一般,撩得他满心燥热。

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目光从沈梒那边收了回来,这才看向满眼期待的太子笑道:“臣是有些想法,但却尚不成熟,所以只能在吃茶的时候与殿下清谈一二。”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实此次兵败的诱因颇多,很难一概而论,但那日臣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一件事是根节且长久以来又被忽略了——那便是卫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