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边境线平静或动乱,每年春天商路都必定想尽办法开通。在镖师的护送下,大瑀和北戎的商人在这路上来来往往,马儿、羊儿和骆驼成为人们穿越驰望原与山川峡谷的舟楫。
“每一年,只要在北都能喝上大瑀的茶,我就知道,这一年会是好年。生意做得下去,牧场转得顺利,日子自然过得舒坦。”与大巫不同,云洲王是北戎朝堂中出了名的大瑀通。他不仅说得一口漂亮流利的大瑀话,而且对大瑀民风习俗十分熟悉,就连北戎人喝不惯的茶叶,他也能品得头头是道。
烨台是距离大瑀最近的部落,贺兰金英带来的都是烨台人从远方给虎将军和他捎来的礼物。阿瓦挽留贺兰金英,亲自为他沏茶,请他细品。
“这雪来得也太迟了。”贺兰金英笑道,“烨台来的人说,羊羔子都生下来了,我们也得往南转移牧场。今年羊羔子很乖,就是不够强壮,不知能不能撑过这场雪。”
两人边喝边聊,阿瓦还叫来了贺兰砜,贺兰砜见到贺兰金英便一脸别扭,这让阿瓦愈发开心,催促他立刻坐下,一同喝茶。但贺兰砜兀自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妥当。
贺兰金英告诉阿瓦,他昨夜练武着凉,似是生病了,但有公务在身,连日假也不敢请。阿瓦便让他回家歇息,准他休勤一日。
贺兰砜骑着飞霄离开军部,他揉了揉脸,那张方才还挂着病容的英俊面庞神情谨慎严肃。他没有回家,在街口一拐,往城南去了。
此时的城南,还未修复的废墟一片惨黑,被渐渐密集的雪花覆盖装扮着,凄清冷淡。但开摊售卖的人永远不会消失,在半倾颓的屋舍前,在黑色的灰烬中,人们打扫出一片片足够摆放货物的地方,吆喝声在雪里也不见虚弱。
浑答儿拉拉自己的兜帽。
“这儿还有必要巡吗?”他问领头的老兵,“这春寒也太冻了。”
“巡完便回去。”那老兵带着七八个人,其中浑答儿最稚嫩年轻。他知道这北戎少年是烨台虎将军的儿子,不敢怠慢,一路上关照有加。
循着路线往前,渐渐深入城南角落。贩售马儿的地方现在是一匹马都看不见了,但因房子只烧毁一小半,其余仍算结实,不少商贩聚在此处设摊售货。烤肉、油饼和油茶,毡毯、皮靴和毡帽,吃的用的应有尽有,俨然是一个小小的市集。因人多,又因处处燃着火炉,里头比外头暖和得多,百般气味巧妙混杂,迎面而来的是丰酽热气。
浑答儿鞋底都是城南地面的脏污余烬,他在薄薄的积雪上蹭干净鞋底才走进去。见到蛮军兵丁和云洲王随令兵,市集里扰攘声霎时间静了一静,很快又热热闹闹轰然:“给云洲王把这些带回去吧!”
浑答儿又惊又慌,许多人接二连三地往他们手上塞东西,都说是给云洲王的。人人都笑着,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一坐、吃一碗油茶。这忽然之间的热络令浑答儿茫然:“这……这是怎么了?”
“我们云洲王是北都最好的人。”那几个老兵面露骄傲之色,“你以后会适应的。”
他们只挑了些肉条吃下,其余东西一概不得拿取。浑答儿又东奔西跑地把物什一一放回摊贩手中,直起腰时忽然看见前方一个高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