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鹰在塘报中上禀了突厥在侧的情况,本以为李淮景会有所顾忌,怎料他一刻也无法容忍方渡寒的存在,下令继续进攻。
凌鹰跟威戎军交手几次,已晓得了方渡寒的厉害,于是他改变战术,反正朝廷大军有的是粮草人马,夜里偷袭,白天叫阵,搅得威戎军不得安宁,这些天下来,威戎军明显比前段时间疲乏了。
方渡寒凝视着远处的孤峙山峦,深知这样耗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可是他不愿低头与都布联手,而且这样一来,便等于彻底坐实了自己通敌的罪名,日后若真攻进燕都,如何服众也是个问题。
方铭从刺史府赶回到校场,在他身后下马,一脸兴奋,“堂哥!又多了八百石粮食!”
方渡寒挑眉,“哪来的?不会真依秦先生所说,去百姓家里借的吧?”
“还是秦先生计策妙啊!鬼啊神啊的,一唬就管用。”方铭洋洋得意。
“这成什么了!好歹我们也是正规军,不是山匪!”方渡寒觉得丢人。
“又不是去偷去抢,这‘大楚兴,陈胜王’的方法还真的管用。”方铭笑着,“这一煽动,很多百姓都视凌鹰为恶贼,主动要为威戎军献粮。哥,要我说,还是方家在凉州一带素有威名,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他们才会站在我们这边。”
“等等,你和崔平不会真的白拿人家粮食吧?”方渡寒蹙眉。
“哪敢!按照市面两倍的价格给他们的。”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银子?”方渡寒眯起了眼,“是不是把我酒庄掏空了?”
“不愧是我哥,这么了解我。”方铭大笑。
方渡寒想给他一记暴栗,转而一想,大手在空中堪堪停住,“算了,最近火器还够,粮食是燃眉之急,留着那些银子也没用。”
“哥,咱还这样拖着吗?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远处传来兵士厮杀呐喊之声,方铭扭头望去,叹了口气。
方渡寒没说话,他心里其实早已经预算了几个作战方案,其中一个明显优于其他战术,只是需要都布的帮助,他傲世轻物惯了,心里犹疑,低不下这个头。
“算了,让我再考虑考虑。”秋日太阳毒辣,方渡寒鼻梁高挺,被日头晒得通红,他用手背抹了抹自己有些发痒的鼻尖儿,正打算和方铭往回走,便有一只信鸽飞来,在他肩头落下。
看到这只鸽子,不免想起远方的人,方渡寒的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筒,打开那张信纸,看到那陌生的字体,心里先凉了半截,又瞥向落款,那上面赫然写着,“李云”。
妈的!好个李羿陵!亲手写一封信就这么难么?没良心!
方渡寒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他真想把这封信就手撕碎扔到秋风里。
方铭在一旁看着他的神情由喜转怒,幸灾乐祸地问道:“呦,江南来的信吧?”
“闭嘴!”方渡寒睨他一眼,还是低头看起了信。
李云把杭州危急情形简单明了地写在了信中,还在信的末尾特意强调,李羿陵的肩膀受了伤。
方渡寒心念微动,嘴上却冷哼一声:“婆婆妈妈,受了伤还跟我汇报,真以为我会在乎他家主子?”
方铭看了自家堂哥一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晃晃写着口是心非二字。他揶揄地笑了笑,“呦呵,担心了。怎么着,现在回信?”
“回个屁。他不就想探探西北局势么?我偏不让他知道。”方渡寒对这封信相当不满,大步向帅帐走去,他思忖着,难道上次话真的说重了?那人还在置气?
他转念一想,那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委肉虎蹊,龙潭虎穴也往里闯,生气的不该是自己吗?受伤了,活该!
恼怒之下,方渡寒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火盆里。
燕都 华昭城 南书房
李淮景拿着卢肇渊呈上来的奏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反复又看了两遍,“啪”得一声甩在了董之涣面前。
“瞧瞧,你的好同窗。” 李淮景骂道:“他居然敢违抗君命,还在奏折里言辞凿凿,胡编乱造杭州的危机隐情……白辜负朕对他的一番信任!你现在就去拟诏,卸了他官职!”
董之涣一愣,他心知卢肇渊为人,如不是极特殊情形,绝不可能这么直接地忤逆皇令,他捡起那奏折一看,拧起了眉头,“陛下,依臣看,杭州可能情形不妙……肇渊处事您还不清楚吗?一向谨慎妥当……这奏折中所说的江湖邪恶组织……恐怕确实是个危机。”
李淮景正在气头上,听不得别人为卢肇渊辩解,他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一丘之貉!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