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案子无厘头得很,陈家又不缺那些壮丁,并无掳人的动机,可桩桩线索却指向陈家,就连那些家丁都言辞凿凿,供认不讳……哪有这样出卖自己主子的?
卢肇渊心里清楚,这分明是有人想要扳倒陈家,设了这样一个圈套,可他却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钻,难以窥见幕后黑手。
他思忖着,又觉得奇怪,就算杭州城中的案子是陈家所为,那其他的村县呢?时隔太久,根本难寻线索,只有湖州的一个老人,说自己曾见过几个穿着白袍的人来到村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卢肇渊望了望墙上的江南道地图,又低头看了看李淮景的敕令,暗道此事难办。
“大人!”小厮轻叩房门,仿佛有事禀报。
“进来吧。” 卢肇渊放下了手中勾勾画画的宣笔。
“大人,园外有几个陌生人,说是您的故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小厮双手承信。
“故人?” 卢肇渊怔了怔,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江南还认识谁,他拆开信封,展开那张信纸,那上面只有一行鸾飘凤泊的字,“内护一人,外安天下。”
卢肇渊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一把攥紧了那张信纸,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难道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小厮见主人这般神情,也惊住了,“大人?”
卢肇渊强行恢复镇定,若无其事地说:“居然是我一个远房表弟,寻到这里来了……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吧。”
小厮应下,不多时便带进来三个人。此时杭州城内已经宵禁,卢肇渊所住的瞻园内也只有几许灯火,他看不太清那三人的容貌,只假意热情地招呼着:“表弟啊,你怎么来了?”
为首之人一袭黑衣,戴了顶帷帽,薄纱遮了眉眼,颇为配合地应道:“表哥,许久不见。”他在房前略一停顿,身后的两个随从便知趣地后退了几步,卢肇渊吩咐小厮道:“去带这二位客人吃些茶点,我与表弟说些私房话。”
小厮带着两个随从离去,卢肇渊引那人进了自己屋内,谨慎地关上了门。
卢肇渊长叹一声,低声叫道:“圣上!”
李羿陵摘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俊美面容,他一回身,见卢肇渊已匍匐于地,连忙扶起。“卢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卢肇渊借着屋内烛火,终于看到了这顺颐帝的龙颜,自有渊渟岳峙之风骨气度,他感叹之余,又有种被逼上梁山之感。
其实这是他二人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的关系,却不只是萍水相逢这样简单。
朝中之人都清楚李羿陵有自己的内卫,却不知道这内卫分为内外两线。内线便是江栋卿手下的那支千人卫队,而外线的内卫,分布散落于大周各处,多为四至五品的大臣,他们多受过皇上的提拔,但并不直接与皇帝接触,只需配合内线的工作。
卢肇渊曾任荆州司马,与董之涣是同窗好友,他行事利落、头脑灵活,登基之后,李淮景便擢他入京,此次又派其巡查江南,足见李淮景对其的信任和重用,然而李淮景和董之涣没想到的是,卢肇渊是李羿陵父皇李乾祯派到荆州的耳目,专门盯着李淮景的一举一动,后来李羿陵将卢肇渊收为内卫。此刻,这步从李乾祯在位时就开始谋划的棋,终于派上了用场。
二人在罗汉床两头落座,李羿陵安抚道:“卢大人不必紧张,此刻我已不在其位,我只想问问你,方才信上的话,后半句你可还愿意认同遵守?”
内护一人,外安天下。这是编入内卫时的誓言,李羿陵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再需要卢肇渊保护自己,只期盼他能履行安定天下的承诺。
“微臣还有别的选择吗?”卢肇渊苦笑一声,他知道面前之人说话客气温和,可心机深沉,已经给自己断了后路。如果他不按照李羿陵所说的去做,过几日,他是先帝内卫的事儿,李羿陵自有办法让李淮景知晓……到时候,自己三族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
“卢大人……此事牵系数万万百姓的生命,事关大周生死存亡……”李羿陵叹道:“若不是事情紧迫,我也不会冒险前来寻你。”
卢肇渊何尝不是个心忧天下的君子,他一咬牙,“您需要我做什么?”
李羿陵简单地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与其讲述一番,卢肇渊听到荻浦村、归浪堂、打造战船之事,惊得说不出话,他随即深深低下了头,“您说的这些,微臣竟一无所知!微臣……愧在其位!”
“你刚到江南几天,行动已经够利落了。这些事情,也是我机缘巧合中探访到的。”李羿陵道:“现在你需要做的,便是尽快化解这一场危机。卢大人,我知道现在你还在着手彻查刘家,若真查出点什么,以你看,李淮景打算怎么处理?”
“微臣的想法是盐粮官营,但那位好像打算另寻一家可靠的商贾,经营盐粮,作为内外库的来源之一。”
李羿陵长叹一声:“这便是我最担心的,他肃贪手段强硬,不允许官商违纪勾结,但他自己却成了最大的腐根。”
卢肇渊也深知李淮景的贪婪和奢靡,点头道:“确实如此。”
“是哪一家商贾,你可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