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议事帐,裴声一坐下,就有人奉上茶。
他端起茶杯,用粗糙的瓷杯盖撇开粘在杯口的茶叶,喝了两口就搁下了。
“他对事情洞若观火,自然察觉我派人监视他。
至于永宜……心富谋略,且魏王与她亲厚,不得不防。”
“主子不必担忧,杜公子定然是站在主子这边的。”
裴声把玩茶杯片刻,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驻江,你近而立之年,为何不成亲?”尹驻江拿不准他的意思,小心道:“属下追随主子多年,一个人呆惯了,不急着成亲……年少时也曾与人相约定情,但后来属下北上投奔亲戚,而后又从军多年,便未曾与她见面了,想来如今她已嫁为人妇,孩子都生好几个了吧。”
尹驻江老大不小,逛过的娼寮不在少数,抱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如今说起年少旧事竟是支支吾吾,不知所言。
“我也曾爱慕永宜的才华与美貌。
可到头来,她不能为我所用,我又厌弃她。
她派人宣扬我赠她定情信物一事,我更觉她妒妇一般。
你说,我是不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爱慕”一词原本旖旎而美好,可自裴声口中说出,又变得怪异。
“主子心中自有决断,我等目光短浅,实难评判。
可情之一字,并非在于‘有用无用’,而是即便无用,也对其心有悸动,人不在眼前,便惴惴难眠。
当年属下北上投奔亲戚时,心爱之人说愿与我生死相依,一同北上,我当时只觉她累赘,借口道‘远行路险,不必与我共赴苦难’,于是独自启程。
如今想来,我对她并无再多情意,与她相恋,不过是我看她年轻貌美,一时冲动而已。”
裴声久未能言,听见外头犬吠才回神道:“我师父生前曾反复念叨: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我问他: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皆不可逆,是苦,可是‘爱’能割舍,‘情’能错过,又如何是苦?”裴声停顿,搁下茶杯,平缓道:“他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