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没力气跟他多说话,绕过他回了客厅,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罐粥和几叠小菜,应该是让人做好了送过来的。
他走到桌旁坐下,拿起调羹喝粥,粥里有瑶柱和咸骨,不寡淡,很新鲜,因为被晾了一会儿,所以温度刚好。
宋星阑站在宋谨旁边,看着他安静苍白的侧脸,说:“你备考的时候,去这里住。”
他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到桌边:“上面是地址和大门密码。”
宋谨头也没抬:“不用。”
“那是你的房子。”宋星阑说。
调羹在瓷罐边沿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宋谨抬起头来看着他。
“车库里还有三辆车,也是你名下的。”宋星阑垂眼和他对视,“你如果不喜欢,就随便处置。”
宋谨仍然没说话,低头喝了口粥,然后问:“你在补偿我?”
宋星阑顿了一下,说:“不是。”
“那是怎么样?”宋谨望着面前升腾的热气,他问,“是看我可怜,施舍点东西给我,还是说觉得给我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就当我那时候是卖给你被你操了?”
最后半句,宋谨的声音有点抖,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出口时觉得真是折磨,心脏像是被用力地捏了一把,绞缩着发痛。
自我承认这些不堪的事实,果然比被他人讥讽来得更痛。
“不是。”宋星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说,“很早之前就……”
“很早之前是多久?”宋谨看向他,平静地打断,“如果是在你第一次强暴我之前,那我就原谅你。”
“如果不是,那就没有必要。”
答案显而易见,并且双方心知肚明。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宋谨无法从疲惫的漩涡里抽出身来,他撑着额头看着碗里的粥,说,“我一直一直想不通,如果你讨厌我,大可以找人打我,甚至把我弄死,你本人应该离我远远的,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可你当初一边说我恶心,一边又和我发生关系,如果说当初你十八岁不懂事,那么现在呢?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看到我害怕的样子,你很有快感,或者说,你很享受我的痛苦?”
“不是。”
宋星阑的视线一直落在宋谨的侧脸上,说出了今天早上的第三个“不是”。
宋谨失笑了一声,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他跟你完全相反,说的话很浅薄,很好懂,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我,喜欢得很干净很纯粹。”
“除夕那天你问我,会愿意跟你上床,是因为觉得你蠢可怜你,还是因为我拒绝不了别人的喜欢,又或是因为我喜欢你。”
眼睛在热气里被熏得有点湿,但眼眶涩痛欲裂,好像分泌不出什么眼泪,只是酸,宋谨无意识地搅了一下粥,说:“我想我确实拒绝不了,但不是别人的喜欢,是你的喜欢。”
宋星阑倏地抿住唇,下颚绷成一条凌厉的线,宋谨昨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崩溃后告别的宣言,他流着泪说了那么多,让人怀疑他之后是否还会开口提及类似,可此刻宋谨坐在那里,表情沉静地讲述那些他明明一辈子都不会吐露的事实。
这比避之不谈更可怕。
“以前也有人对我好,说喜欢我,类似的。”宋谨慢慢地说,“但我好像都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这样对我,我会害怕,我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值得他们依赖的地方,到最后,一走了之的人肯定会是对方。”
“但你那个时候,好像完全只看得见我一个人。”袅袅热烟中,宋谨的眼神放得很空,好像陷入到某种回忆里,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只记得我,只认我这个哥哥,说我们既然亲兄弟,那你就更喜欢我。”
温和的声音就此停住,宋谨看向宋星阑,脸上的表情褪尽,他淡淡地说:“宋星阑,我到这一刻还把你当成我的弟弟,不过是因为你沾了他的光而已。”
宋星阑的神色似乎瞬间变了变,有种难以言明的轻微痛色。
伤人的话其实无需多说,几年前宋谨与宋星阑争锋相对时都给过彼此痛楚,比如唇上的咬痕,强硬的性事,刺入胸口的利刃,砸在嘴角的拳头,很多很多,言语上的也有,一个说恶心,说乱伦,一个说疯子,说滚,都有。
但到了现在,激烈的冲突已经不适用,宋谨无力再为此付力交手,他们之间从来算不上体面,如果最终能有一个不见血的结局,就算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