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杯奶茶暖暖身子吧。”一个小太监轻轻靠过来。
楚言一抬头,正望见李德全朝她看来并微微点了个头,忙报以感激的一笑。再看周围几个大臣接过太监宫女送上的奶茶,大多并不喝,目光始终忠实地追随着远处的猎手,而宫中人等,就连李德全也并无这番待遇。
迟疑了一下,楚言悄声问那个小太监:“能否给我一大杯?要厚厚实实的陶制杯子才好。”
小太监愣了一下,也知道这位向来古怪,偏生皇上宠着她,李公公也总是特别照拂,当下应了一声走开,不一会儿,捧来一个小陶罐,用毛巾裹着交给她:“这茶烫手,姑娘小心!”
捧着那罐热热的奶茶,一边小心地暖手,一边慢慢地啜着,才觉着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康熙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已经打马跑了回来。
才下马就看见人群中的这个不和谐音符,康熙大步走过来,口中奇道:“怎么蔫头耷脑的?这才九月,就冷成这样了?”
想把奶茶放下,又舍不得,楚言把那陶罐抱在怀里,俯身告罪:“奴婢失仪,请皇上治罪。”
康熙好笑地摇摇头:“知罪了还舍不得放下?这罐里是什么?好喝成这样?”
楚言忙道:“这奶茶真的好喝,皇上尝尝就知道了。”
“好吧,给朕也拿一杯来。”康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怜惜,但这转瞬即逝的情感立刻沉入两泓深潭,朗声问:“你们看,今儿,他们谁能拔得头筹?佟丫头,你说呢?”
楚言满脸堆笑,狡猾地说:“不管谁赢,头筹都是皇上的。”
康熙点着她笑骂:“马屁精!可闹笑话了!朕又没参加竞技,如何拔得头筹?”
“常言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不管哪一位皇阿哥取胜,都不过是肖似乃父,没丢皇上的脸罢了。那几位贝勒爷,从小跟着皇上,耳濡目染的,才有几日的英姿。要是他们哪一位赢了,那也是皇上的榜样好,教得好。”
康熙愣了一下,捻着胡子问:“这么说,不管谁赢,赢的都是朕?”
“那是!”
康熙放声大笑,冲着法海说道:“就这个丫头伶俐,明明在哄朕,还能说的一套一套的。”
鸣金收兵。猎手们的马上挂满了琳琅的猎物,互相招呼打趣着回来。清点战果,不太意外,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纳尔苏阿格策旺日朗的收获较其他人都多,单论件数,十四阿哥夺冠,但是——
“回禀皇上,八阿哥所的皆是活物。”
“哦?”康熙有些意外:“八阿哥的猎物都还活着?胤禩,怎么回事?”
八阿哥出列,从容行礼,俯身答道:“皇阿玛以仁治天下,从小教导儿臣们,须以一颗仁爱之心看待天下。儿臣以为,今日随皇阿玛行猎,是件高兴的事,一来可以舒活筋骨,二来与众多兄弟亲友一同嬉戏,增进友情,激励志气。此处的飞禽走兽,仰仗皇家恩德,依天命自然于此地繁衍生息。儿臣以为,为了自己一日之欢喜,夺了它们的性命,却是不美。故而折去矢尖,以箭射其要害之处,将其击晕捕获,稍后还可以放生。”
“八哥方才还猎了一只鹿呢。”十阿哥大声嚷嚷着:“看见后面跟了只小鹿,就把母鹿放走了。”
“还有这回事?胤禩,是真的么?”
“是。儿臣虽未取母鹿的性命,小鹿年幼,咋一看见母亲倒毙跟前,不免惊慌失措,悲伤难过,若是母鹿留得性命返回寻找,不见娇儿,也是憾事。”
几位大臣和不少武士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有人大声称赞:“八阿哥仁义!”
康熙微笑点头,沉吟不语。
法海察言观色,含笑赞道:“果如楚言所说,皆是皇上教导有方。”
此言一出,就有几道各怀心事的视线,向着康熙身后的楚言扫过来。而她正垂着头,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暗自好笑。
康熙的目光淡淡扫过众多猎手,有些高深莫测:“你们说,今儿是谁胜出?”
大约一两秒的沉默,十四阿哥率先叫了起来:“八哥胜!一箭击晕猎物却不伤其性命,这心思,这箭法,我服了!”
康熙脸上绽开笑意:“其他人怎么说?”
“我也服了!”“八哥第一!”“八爷仁义!”
喧闹声中,八阿哥淡然地笑着,并不向楚言看上一眼。
按习惯,这日的主菜就要着落在那些猎物身上。待众人回到行宫坐定,就有人上来问将哪几样烹调,怎么做。
因为阿格策旺日朗刚好问起他猎到的那只漂亮鸟叫什么名字,康熙随口笑道:“把阿格策旺日朗贝勒的雉鸡也给烹了吧。”
“听说楚言于烹调一道颇有心得。”太子突然插嘴:“不如问问她,阿格策旺日朗的雉鸡该如何调理。”
太子满脸带笑,语气轻松,看向楚言的目光却有几分阴沉冷酷。
一边哀悼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太过短暂,楚言一本正经地答道:“奴婢以为,这雉鸡也不过衣裳光鲜美丽,脱光衣服,大概与一般的鸡也没什么不同。”
有人噗哧笑了出来。
大阿哥对康熙笑道:“怎么什么话到了这丫头嘴里,都分外有趣!”
康熙点点头,笑着对她招招手:“丫头对鸡又有何高见?”
楚言想了想:“请问皇上,诸位爷,诸位大人,吃鸡的时候,可分得清是白鸡黑鸡黄鸡还是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