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门,来了一份公文,康熙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往回就走,不一会儿传下话来,命众人收拾了,即刻启程回京。
这一路上,皇帝说走就走,说停就停,随驾的人都有经验,要带的东西都是随用随收,不至于临时手忙脚乱。唯一被闹了个措手不及的,就是楚言,好在她并不真是个闲散惯了的闺中小姐,慌乱之中,思维更加清楚,发挥出十二分的潜力,又有两个能干的丫头帮忙。
四阿哥收拾好自己那边,放心不下她,过来一看,见她梳洗过换了衣裳,正靠着栏杆,一边悠闲地喂鱼,一边同两个丫头话别,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在他发作之前,楚言连忙指了指屋里:“收拾好了,正等着人来抬箱子。”
四阿哥扭头一看,三个大箱子正放在门口,上面堆了几个包袱,床上桌上地上整整齐齐,全无头天狼藉的影子,惊奇地挑了挑眉,怀疑地问:“东西都收好了?可别落下什么要紧的。”
“收好了,并没什么要紧东西。我跟她们俩说了,回头要见到我的什么东西,帮我收着,哪天见到,交给我家里人,我的行李里若是裹了她们家的东西,回头交给冰玉。”
这样的性子!四阿哥摇头,再摇头,无话可说。
虽然走得匆忙,虽然江南的气候风光更好,楚言还是很高兴回京。康熙大概也是归心似箭,因为大部分路程可以行船,真是昼夜不停地赶路,先会同了正赶往江宁的十三阿哥,又在德州接了太子和索额图,在通州上岸后,马不停蹄,连夜赶回宫中。
楚言回到慈宁宫,太后太妃居然还没睡,把她叫到寝宫说了两句话,见回来的又是那个精灵古怪的丫头,放下心来。
冰玉干脆抱着被子,挤到她的床上,缠着问一路的见闻,打听她家里的事。楚言到底奔波了几日,熬不过她,说话间迷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康熙和几位阿哥回京后会不会好一通忙乎,她要陪太后太妃,要陪冰玉,要整理东西,要分派礼物,还真是焦头烂额了一番,发现她在宫里认识的人也忒多了一些,一不小心,东西都要不够分。趁着太后歇晌,冰玉捧了家里捎来的东西躲到一边落泪,楚言包了一包东西往摛藻堂走去。
路过西六宫,望了望储秀宫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走过去,他未必就在里面。
“佟姑娘,您回来了!主子和碧萼姑姑昨儿还说起您呢。”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一个小太监欢喜得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小六子,你怎么在这儿偷懒?当心贾公公看见罚你。”
小六子上来打了个千,笑嘻嘻地说:“瞧姑娘说的,奴才这是办正差呢。碧萼姑姑前儿出门一趟,掉了一个最中意的耳坠子,心疼得了不得,说奴才心细,让帮着找找。奴才差事办得好,主子赏还来不及,哪里会罚。”
知道是那人在弄鬼,楚言抿嘴微笑,顺着他的话说道:“找到了么?找不到也别费劲了,我正要去给良主子请安,顺便带了点土仪给碧萼姐姐,兴许她一高兴,就忘了丢了的耳坠子。”
“那敢情好!”小六子点头哈腰地引着她进了储秀宫。
碧萼正在廊下喂鹦哥,看见楚言进来,喜上眉梢,先撩起帘子对屋里说了一声,这才迎出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去了这一个月,宫里都冷清了许多,把我们主子想得不行。”
知道她话里有话,楚言耳根有些发红,取笑道:“碧萼姐姐的精神越发健朗了。”
碧萼也不在意,拉着她往良妃屋子里走:“快进去让主子看看,胖了还是瘦了。主子刚才还说,你各处转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转到我们这里。”
楚言一进屋就看见那个人一身月白长跑,坐在椅中,正对门口张望,看见她,眼中闪过喜悦,想要过来拉她,终是忍住了,只是含笑注视。
楚言心中欢喜,几乎就要欢跳着扑过去,见他悄悄努了努嘴,觉悟过来,连忙行礼:“给良主子请安,给八爷请安。”
良妃嘴角含笑,大有深意地瞟了八阿哥一眼,笑道:“快起来,走近点,让我看看。嗯,气色不错,到底是南边的水养人,你们说是不是?”
楚言拿出几样东西,分别送给良妃和碧萼。她两个接过去,含笑道了费心,就拉住她问长问短,打听南边的风土人情。
八阿哥好容易逮到机会插上一句,笑道:“这些事儿,早两年,儿子不是对额娘说过?”
良妃头也不回:“你说的哪有楚言说的有趣,再说我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知道额娘喜欢借着楚言戏弄他,看他着急取乐,八阿哥耐着性子听着良妃和碧萼净问些乱七八糟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不在的时候想她,觉得只要能见到她平安就好,如今她好好的站在眼前,却被别人缠住,碰不得,连说句话也不行,八阿哥心中懊恼,无法形容。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八阿哥的耐心被磨光了,自去桌上倒了杯茶,猿臂一伸,将楚言拉进怀里,看她把那杯茶拿住,这才转向良妃:“说了半天话,额娘怎么也不让人喝杯茶?”
这回轮到良妃和碧萼愕然。楚言心里甜丝丝的,有些害羞,悄悄伸手推他。
八阿哥把她揽得更紧,固执地望着良妃。
良妃心中窃笑,沉吟了一下,笑道:“说了半天话,我也有些累了,要去里间歪一会儿。楚言,你先别走,回头,我还有话对你说。”
楚言红着脸答应了。良妃扶着碧萼进了里间,间或传出两声轻笑。
抱着她重在椅子上坐下,他索取的唇带着思念的辛苦覆了下来,被她用手捂住,悄声制止:“别,有人呢。”楚言伸手指了指里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看。
知她虽然爱闹,脸皮却薄,他叹了口气,紧紧搂着她,吻了吻她的发际处,凑在她耳边轻诉:“我想你。”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郭上,带来丝丝麻痒,引得她心绪荡漾,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低低说道:“我也想你。”
紧紧依偎着,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什么话都是多余。
许久,他轻轻地问:“见到你爹了?高兴么?”
“嗯。”
“你爹爹有没有说什么?”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想到佟世海的那些话,她有些好笑,他无往不利的个人魅力,在佟家超强的人缘,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你真想听?”
他沉默片刻,叹息道:“你爹不想让你嫁给我,是吧?”
“生气了?”
“没。他是真心疼你。”他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你有一个好爹爹。”一个不管其他,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在那个父亲眼里,他不是她幸福的保障。
“嗯,我运气好。”她抱住他的腰:“有个好爹爹,还有你。”
只这一句话,他心中的失落不甘就淡了下去,双臂收得更紧,想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她能感到微微的疼,可这疼意中却带着甜蜜和宽慰。她微微笑着:“胤禩,我给你做了一个荷包,不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