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正要往西六宫去的五阿哥,停了下来转回身等着她。
五阿哥身边的太监刘全瞪着跑到近前的楚言,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就算是他主子受伤以前,风头最健的时候,也没有被哪个女人这么追过啊!这皇宫里大概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楚言在五阿哥面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五阿哥,我有事,求你,帮忙!”
五阿哥脸上是温暖的笑意:“什么事儿?只管说!”
楚言平复下呼吸,把她想要找秀衣局的女官秀娥做些衣服的事情说了一遍,请五阿哥帮忙打一个招呼。
“秀娥?在秀衣局的么,我该认识?”五阿哥摸不着头脑:“刘全,你可知道这个秀娥?”
“回主子,奴才知道。”刘全欠身答道:“是常福的妹妹,她爹赫老黑,爷也是知道的。”
“哦,原来是他家的女儿。”五阿哥有点好笑地看着楚言,吩咐刘全:“你这就去秀衣局,见到秀娥就说佟姑娘吩咐的事情就如我吩咐的一样,让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有什么该算的工钱料钱,让她先记下回头找我。”
“是。”刘全连忙答应,忍不住又看了楚言一眼才转身离去。他这位主子从小被女人宠惯了,性子虽是最平易可亲的,却也总是淡淡的,居然说出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的话,看来这位姑娘可得好好应承着了。
五阿哥看她跑得满头大汗,不由摇头好笑:“不过一点儿小事,派个人吱一声就是了。”
楚言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对于女人,还有比做衣服更大的事么?”
五阿哥想起了他的额娘,不得不赞同地点点头:“是我说错了,这原来是件天大的事!”
这位五阿哥还很有幽默感啊,楚言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耽误了五爷。”
五阿哥一笑,嘱了一句:“那个秀娥要是不老实,你告诉我。”听见她答应,才往西六宫去了。
楚言欢呼一声,cky,晚去了一天,想不到省了许多功夫,许多钱。
虽然心头雀跃,楚言还是耐着性子做完了所有功课,才拿了东西往秀衣局去,顺便带了绣绣去找她姐姐。
到了秀衣局,绣绣把她带到秀娥的住处,得了她的允许,欢天喜地地找她姐姐们去了。楚言敲了敲门,走出来一个身材高瘦高颧骨尖下巴的二十出头的女子,正是秀娥。听楚言表明了身份,秀娥把她让进屋,又让一个小丫环到了杯水来。屋里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面庞比秀娥要圆润,脸上带着笑和楚言打了一个招呼。秀娥介绍说是秀衣局管刺绣缝纫的女官,名叫早燕,来和她商议宜妃新要的一款衣裳,请楚言稍等。
楚言看得出来她的态度虽然客气却不热情,也知道她必是自负手艺,骄傲惯了。如今一个小小女官仗着和五爷亲近,愣是压到她头上,她不能不顾她家里,可心里一定很不痛快。所以,用宜妃来压楚言呢,五爷再大也大不过他的额娘宜妃不是。
楚言敬她也是个专业人士,应该有自己的尊严,不动声色,乖巧地等在一边,心中好笑,这宫里的人个个都喜欢玩这种小把戏,没有创意,也不嫌累。她静静地坐在一边,低着头,手中玩弄着那个杯子,耳朵却伸得长长的,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她也是个女人啊,怎么能不关心这里的时尚!
原来宜妃新得了一块料子,是冰玉老爹的江宁织造新送进宫的,最妙在与颜色与桃花无异,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发出由浅金至白银的柔和光泽。宜妃十分喜欢,吩咐要做一款别致的衣裳,要扣这个桃字,却又不能落了俗套。秀娥和早燕两个商议了半天,都没有满意的方案,正在犯愁。
楚言悄悄地笑了,脑海中浮现出宜妃那张俊俏之极的脸庞。五阿哥已经二十多岁了,宜妃怎么也快四十了,大概连孙子都有了,还是喜欢这些极娇极艳极柔的颜色,也难为这两位设计师了。桃色系是她家老少几辈女人绝对不碰的颜色,非关清高,其实是没有自信,所以藏拙。桃花极美又极俗,极雅又极贫,大多数的人一穿这个颜色,就被比了下去,反而成了陪衬,突出了自己的弱点,真能压得住桃色的人,她还没有见过。
转念一想,再怎么说,宜妃也是五阿哥和九阿哥的生母,自己这么想好像不太厚道。见那两个人还不知道要商议到什么时候,她还等着要同秀娥说事情呢,楚言沉吟了一下,抬头笑道:“这块料子倒叫我想起桃花由开而谢的情形了,有了一个想法,不知两位姐姐有没有兴趣?”
秀娥好像吃了一惊,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早燕看了秀娥一眼,笑道:“佟姑娘是念过书的,见识自然比我们强多了,快说来听听。”
楚言伸出手,就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从这里起来一枝桃花,一开始是花骨朵,一路往上,渐渐越开越大,在肩上开到了极盛,花瓣沿着两边袖子一路落下,最后在袖口出堆了起来。”
秀娥和早燕听得眼睛发亮,她们在这秀衣局,不知见识了多少精致美丽的衣裳,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衣服上能创造出这样的意境。
“请问姑娘,颜色该怎么配?这料子本来已经是桃花色了,刺绣的桃花应该深一点还是浅一点呢?”早燕首先关心的是丝线的颜色。
“我记得桃花的花骨朵颜色要深一些,红一些,打开以后,花瓣渐渐变淡,最后几乎褪呈白色。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惭愧啊,她其实没有见过几次真正的桃花,就连这个创意也是一部小说里看来的,添加了一些她的想象和发挥。
秀娥微微一笑:“正是姑娘说得这样。”
“我想花骨朵的颜色就比料子要深一些,将落的花瓣应该发灰发白,但是桃花总体的颜色应该和料子的颜色是一样的,不可以失去平衡。另外,由下而上,桃花也应该由密渐疏。在脸的附近如果有太多杂物,反觉得罗索。”
秀娥和早燕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平衡,她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
秀娥点点头:“得告诉宜主子,穿这件衣服时,妆得要淡淡的。”
“那么,滚边什么也都不该有了。”早燕补充道:“主要就是绣活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啊!楚言点头笑道:“这件衣服最显绣工,要把桃花绣活绣的有灵气可不容易!”
早燕抿嘴一笑,有些自负:“只能尽力了。”
秀娥想了想,又问:“纽扣该怎么办?”
“是啊,盘花扣好像不佩这件衣服。”早燕也在思考。
“如果找人用扁扁的木头刻出桃花的形状,用剪下的碎布片包了,如何?”楚言提议说。
二人点头叫好。早燕站起身,对秀娥说:“你快把样子裁出来,我先去画桃花样子去。”同楚言告了个罪,急急地走了。
秀娥此时态度大为改变,认真问楚言对衣服的样子有什么想法。楚言想了想,在带来的拍纸本上画出了一款改良旗袍,小飞袖。秀娥大为佩服,二人你来我去,讨论了一番,敲定了方案。秀娥其实是个痴人,对裁剪颇为痴迷,见到楚言在这个方面想法独到,早将先前的不痛快抛到了脑后,问起楚言想做什么衣服。
楚言跑到门外看看,确信没有人,这才说出她要做的是内衣。
“内衣?”秀娥不明所以。
“首先是胸罩,就像这个样子。”楚言画了一幅图,虔诚地看着秀娥,寄托了她满腔的希望。这个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可是已经看得出是个有本钱的,她做不来笑不露齿行不动裙,象上午那一跑,前胸象要撕裂了一样。肚兜的装饰功能远胜实用功能,香艳妩媚,她用不来。她也不指望能弄出个运动型,victoria’ssecret之类,能有个以前见过的那种老太太用的金菊牌,她就满足了。
秀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楚言不得不手笔并用,好容易说清说胸罩的特点和用途,又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通立体裁剪。秀娥的悟性极高,居然从她词不达意的解说中听出了一个大概,两眼发亮,不停地问这问那。楚言很快招架不住了,早知道多和姨妈学一点啊。没有皮筋,好在她想起了电影《飘》里面,郝思佳穿衣服那一幕,想到在前面穿带子代替。
秀娥整理了一下思路,对她说:“姑娘要的东西,我大约明白了,我先做一个出来,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楚言已经惭愧得冒出了虚汗,一迭声地说好。
秀娥说了一遍她的理解,居然比楚言说得还要明白一些。楚言感激涕零,她不过是见多识广,秀娥却真是天才,有资格骄傲,有权利耍小性子。
“姑娘怎么会想到做这个?”秀娥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