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四阿哥眼中精光一闪:“唱来听听!”

遇上这位,楚言的脑子就不够使了,想也没想,乖乖唱了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直到唱完了,看见十三阿哥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模样,才发现她又给自己挖了一个深深的坑。这回她死定了!

四阿哥看着一脸局促的她,目光晦明莫测,脸上喜怒难辨,语气平淡地问:“你跟谁学的这歌?”

能说是和她的小侄儿小侄女学的么?还有那些配套的动作,她还没有照搬呢。楚言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十三阿哥好心替她解围,走了过来,说道:“你写了什么?给我也看看!”

等看见那首《好了歌》,愣住了,忍不住问:“这是你写的?”

“是,”楚言小声回答,难道这《好了歌》有什么忌讳不成。

十三阿哥不知说什么好。四阿哥还是那种喜怒不辨,平淡,可就是让人恐惧的声音说:“咱们大清皇宫里的掌书女官,写出这样的字,可见是娘娘们失察了!”

原来是嫌她的字难看,这一点,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低着头一付任君宰割的样子,希望未来的皇帝此时还有一点儿同情心。

四阿哥看着她那一付可怜相,沉吟了一下,开了口:“十三弟,回头你拿几本字帖来给她。这个样,也不临帖,鬼画符,难怪写不好!”

见十三阿哥连忙答应了,他又瞄了一眼砚台,挑剔说:“墨也磨得不够浓,墨迹都是散的。”

楚言垂了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听四阿哥又说:“从今儿个开始,你每天临十张帖,一个字也不许偷懒!回头我查你功课,若是不好,看我怎么罚你!”

楚言背上出了冷汗,看来早早晚晚,一顿体罚是免不了的了。想硬气点儿,来一句“要打要骂随你,少来这一套”,可她最怕疼,一想到鞭子藤条,腿先软了,能多捱一天就多捱一天吧,连忙答是。

四阿哥又教训说:“你这一阵子做的事情,十三弟都和我说了。你是个极聪明的,莫要把精神都用到了歪处!”

说完,四阿哥走出了这个小院。十三阿哥爱莫能助地看了她一眼,跟着走了。

楚言颓然跌坐到了地上。她居然敢拔老虎的胡子,自找死路!

“啊——”楚言的狂叫响彻四分之一个御花园,惊动了几只飞鸟,震落了无数花瓣。她为什么要练字!本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字很烂啊!

楚言垂头丧气,中饭也没吃两口。十阿哥来找她,她也没听清都说了些什么,随便点了点头打发了他。望见浮碧亭外那一池碧水,她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回屋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就要往西苑去。

才出了摛藻堂,迎面就看见走来了一个人,居然就是她一心要躲的那一位。楚言立刻变成了一只乖觉的小耗子,老老实实请了个安。

四阿哥瞄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袱:“你这是要去哪儿?”

楚言噌地把包袱藏到了身后,结结巴巴地说是给冰玉送东西去。

“急事儿?”

“不,不急。”

“那,先回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是。”楚言乖乖跟在四阿哥身后回了她那个小屋。

进了屋,四阿哥皱着眉四下打量了一番,喊来张华让打盆水来,自己就往桌上铺开笔墨纸砚,看来是要盯着她练字了。楚言暗自庆幸,莲香刚刚来过,屋子里这会儿窗明几净的,挑不出什么错。

“你过来!”四阿哥招招手,把她叫过去,指了桌上摊开的几本字帖问:“你看看,想学哪个人的?”

楚言溜了一眼,陪着笑脸:“都是好的。”

四阿哥凝神想了一下,挑出了一本:“女儿家的,还是练柳体吧。”

一回头看见楚言蔫头蔫脑的样子,又皱起了眉:“你一向不是挺精神?怎么?怕我?还是嫌我烦?”

都是!楚言在心里回答,脸上却是一付谄媚的笑容:“奴婢哪儿敢呐!奴婢是心里不安。大热天的,四爷随便找个人跑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自来呢。”

“我听这话,是在抱怨我多事呢!”四阿哥幽黑的眼睛盯着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要是不亲来盯你,你怕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其他人?十三阿哥还是哪位阿哥管得住你?”

这人还真不好糊弄啊!楚言偏偏不敢得罪他一点点,谁让他小肚鸡肠,将来又偏偏作了皇帝。弄不好,她还得在这个朝代养老呢!楚言谄笑着说:“四爷说哪儿的话呢。四爷能来,奴婢这狗窝可真是蓬荜生辉!四爷的话奴婢看得跟圣旨似的,哪儿敢不从!”

四阿哥眼睛眯了起来,带了几分危险,语气却是淡淡的:“你想拿对付老十的那一套来对付我?”

楚言大惊,本来出的一身热汗,立刻变得冰凉,说了声“不敢”,就垂下头,把嘴闭得跟个受了惊的蚌壳似的。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四阿哥冷冷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楚言觉得她的小腿肚子快要打起颤来。

张华如同天神一般降临,手中端了一盆水。

四阿哥自去取了一小碗水,倒了几滴到砚台里,磨起墨来。

张华垂首侍立一旁,偷眼瞧见平日里神气活现的这一位,如今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也觉得心惊肉跳的。耳中听见四爷说“下去吧,有事儿再叫你”,如蒙大赦,喳了一声,逃了出去,出了门还好心地替楚言姑娘祈了句福。

这屋里怎么这么热!楚言从头到脚都在往外冒虚汗,脑子嗡嗡的,肯定是中暑了,偏偏两只脚象钉子一样稳稳的。晕,快晕过去!一晕倒就什么都解决了!楚言不停地给这个身体做心理暗示。

“过来!”四阿哥的声音象惊雷一样落进她的耳朵。

楚言蹭到桌前,手里被塞进一只毛笔。楚言下意识地当是筷子一样夹住,立马遭到一顿暴喝。

“笔都不会拿!”四阿哥额上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松手!”

楚言听话地松开了那只笔,本能地想溜,下一秒被堵进了一个怀抱。

四阿哥站到她身后,从新把笔塞进她的手掌,摆弄着几个指头,总算让她正确地拿住了笔。一只大掌从身后握住了她小小的右手,左手也被拉着搭在了桌上。

“沾墨!润笔!”她的右手被动地伸向砚台。

“写这个春字!”四阿哥左手点了点字帖。

“落笔!顿,提,走,收,回!”她可怜的右手被那支有力的大掌握成了提线木偶。

“明白了?”写完一个字,四阿哥停了下来,看着她问。

楚言身体僵硬,本能地点头。

“自己写一个,给我看看!”

楚言觉得那只笔硌得手指很不舒服,悄悄地动了一动。

“不许动!”

“啪!”楚言一哆嗦,一滴墨落到纸上,晕开。

四阿哥额上青筋又暴了起来,突突地跳。看她一付低头等死的模样,心里软了一下,深呼吸几下,尽量放柔声音:“你,在家时,没有习过字?”

楚言低着头,小声说:“我,我爹,不管这个。”

四阿哥又做了次深呼吸,叹了口气:“也难怪!你爹得忙着营里的事儿,你娘——,罢了!你既然进了宫,我来管你!”

楚言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您管啊!不会毛笔字,不做这掌书女官了还不行么?这里,大字不识一个的,不也多的是。

又听四阿哥说道:“今儿就算了,明儿开始一天临十张帖。一开始写得不好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要认真!我有空就会来查你功课。你要是敢偷懒,或是找人作弊,就别怪我心狠!也别想找人说情,我这个人面冷心狠,出了名的,来一个人,我就加你十张,听明白了?”

楚言一听,人家一句话,就把她心里冒过的所有主意全给点出来了,绝了她所有的后路!这位爷可真是惹不得的!

见楚言乖巧地点头,四阿哥放柔声音,安慰说:“这临帖,不但是练字,也是最磨练性子的。你的脾气,也该有人来磨磨了。在这宫里,处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