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临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代价是弄皱了那一身新做的墨绿衣袍。
七日之后,一刻都离不开国师的陛下将一应国事丢给太子石玄与一众近臣,自己潇洒的为国师当马车靠垫去了。
自从石珫登基,便在宫里为阮临专门辟出寝殿。面上说是为国师偶尔留宿做准备,可自从这寝殿收拾出来,宫外头的国师府便成了摆设,一月之中能有三五日在府中看见国师大人已了不得的一件事。
府上主人不归,杨衷清闲要落灰,为了打发时间在府里养了一窝小猫,后来不知怎的被石珺知道了,也要了几只去养,恨不得睡觉都抱着。
只是石珺天生没有与这些小家伙相处的命,还未养几日便开始全身起疹子,吓得石珫与阮临半夜宣太医进宫,后来才知道是那些小家伙的毛与这丫头犯冲。
杨衷于是又滴溜溜的将几只猫抱回去,换了一大缸锦鲤给石珺逗趣,这才皆大欢喜。
但实话说,阮临住在宫里还真不是有私心。
袁鼎一党倒下,虽说是了却一桩心事,但朝堂内外大大小小那么多的事总要有人来做。袁党牵扯甚广,袁鼎和他手下的部分人也不得不说确实有些真才实学,这些空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足够他们从早忙到晚。
真论起来,这几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加起来都要长,可真这么安静偷闲的时光却屈指可数。
阮临拥着手炉,坦坦荡荡的等着石珫剥胡桃喂他,三颗胡桃一口茶,惬意的很。
面前小几旁立着个小小的暖炉,上头放了一小排蜜桔,石珫剥完一把胡桃,拍拍手去摸蜜桔。那蜜桔被暖炉烤的热乎乎,他娴熟的剥好,连桔衣都摘的干干净净,最后才拈起一瓣喂给阮临。
阮临眯着眼笑,伸出手也往石珫嘴里塞了一瓣。
蜜桔破开,四周都是甜蜜香气。阮临掀开车帘往外看,入目皆白,天地一片素色。
漫天飞雪。
没看一会儿,身后有人拉住他的手,小心的捂在掌内。
阮临回头,石珫便将他颈上围着的白狐领理整齐,又用手试了他脸颊的温度,感受到只有一丝微微的凉意,这才放下心。
“小心见风。”
手指贪婪的汲取着热度,阮临双手反将那只温热的手包住,笑的温和:“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娇弱。”
石珫不赞同道:“前几日夜里我听你咳过几声。”这也是他答应石珺去梁州的原因。梁州在南,比起京城的酷寒,更适合阮临调养身体。
阮临失笑:“我自己也是医者,直到轻重的。”
石珫脸上的笑容淡了,阮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说错话。
诛杀袁鼎那夜他也说自己无事,第二天回府时都还没有端倪,但到夜里便发作起来,烧的人事不省,面色潮红呼吸断续,直到四天后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石珫一双眼满是血丝,脸色极差,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狼狈的让人心疼。
见他醒来,石珫僵硬的伸手替他掖好被子,声音沙哑:“你不是说自己没事?”
“天下闻名的神医名头就是唬人,”石珫语气很轻,“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阮临心疼得差点落泪,从此以后但凡有了咳嗽头晕,都会当着石珫的面传太医,只为让他安心。
他亲手拈起桔瓣递到石珫嘴边,笑盈盈的看着,石珫心里头再硬的冰也化成绵绵的雨,一丝气也生不出了。
“陛下,前……”杨衷坐在车前同驾车的侍卫聊天,刚想伸头进来禀报,正巧便看见这一副喂桔的场景,吓得赶紧把帘子摁回去,最后还不忘用背压紧,真不愧是贴心管家。
阮临把桔瓣往石珫嘴里一塞,笑着掀帘……没掀动。
再使劲拽拽……外头摁的更紧实了。
“杨衷,”阮临伸手戳他的后背,“你刚才想说什么?”
杨衷小心翼翼的探过来,赔笑道:“我是想说,咱们马上就到分界,二位爷可要在城里歇歇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