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暴雨倾盆。
石珫的马车刚到,门口立刻有宫人撑伞立在一旁。
“地上积水,王爷小心别湿了鞋。”那小宫人细心提醒,石珫道了句谢,正要走,就见迎面出来一人。
石珫面色沉下去。
他的长相随母更多,眼型细且长,眼尾划出的弧度干脆而凌厉。小时候的和润贵气少了大半,如今的轮廓清晰硬朗,又在西北风沙军伍摔练出来,不笑时气势已是骇人,此时盯着袁鼎,眸色深沉,更添了几分戾气。
袁鼎城府颇深,与石珫狭路相逢也沉得住,眼见石珫冷下脸,脚步一转,竟特意走向石珫。
他脸上挂着笑容,只这样看着,仿佛是位宽厚长者。
“听说景玟这次遍览大燕山河。突然回到京城,可还适应?”
石珫似笑非笑,“摄政王多虑了。这京城我早晚都会回来,何谈适不适应。”
“说的也是。”袁鼎又道,“六王爷此时进宫,可是要去见陛下?”
“方才太后去了御书房,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他笑道,“若景玟快些赶去,说不准还能见太后一面——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早些进去吧。”
石珫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旁的小宫人战战兢兢的唤了声:“王爷……”,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凉,连话都不敢说了。
直到石珫抬步往前,这位宫人才胆战心惊的撑着伞带他去见皇帝。
御书房。
“……政务虽多,皇上也要注意身体。”卢葳说了几句,石璋只歪靠在榻上,敛着眸子,神色不明。
她登时便有些说不下去。
他们母子向来不算亲近。刚将石璋扶上皇位时,卢葳还担心他不听话。可后来无论是她去垂帘听政,还是将袁鼎封为摄政王,甚至刚开始怕他作对直接将皇帝的权力架空,石璋都没提出过异议,多数时候连意见都不发表,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一切。
七年,卢葳再深的戒心也放下了。她想,虽说不似其他母子那般亲近,虽说她曾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毕竟血浓于水。
这么想着,卢葳又耐下心,放缓语气让自己显得更慈爱,“既然那个阮临还有些本事,皇上也可更倚重些。你还年轻,便是先前底子不好,悉心调养一番,也都不会有大碍。”
说到年纪,她没忍住继续道:“如今陛下后宫空悬,想来也该……”
“母后既然提起这事,”石璋勾起唇角,“可是已有了人选?”
卢葳笑容一僵,随后又立刻调整过来,说:“只是方才话赶话说到这里,顺嘴提上一句罢了。京城高门贵女不少,堪配陛下的也有几位,像安平侯的长孙女、姜太傅家的小孙女,还有敬国公嫡次女——当然,最后还得皇上自己看的中才行。”
石璋轻声笑了出来:“敬国公的嫡次女?卢泠可是我亲表妹。您有这样的想法,舅舅知道吗?”
卢葳道:“卢泠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好,性情温和沉稳,人你也熟悉。若你有意,亲上加亲,大哥他怎会不高兴。”
石璋挑眉看了眼卢葳,不置可否,只道:“母后果然思虑周全。”
卢葳眼见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怕继续劝反而适得其反,便站起来:“皇上还有奏折要批阅,我也乏了。平日里,若陛下无事,也多去万华宫坐坐。”
石璋没动,依旧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卢葳走到门口,确定石璋没打算开口说话,心里有些气恼。
她前脚刚走,石珫后脚便到,错开的时机正好。
石珫望着卢葳的背影,脚步放缓。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
再从宫里出来,天气已然转晴。
街上熙熙攘攘,路边时不时传来商贩的叫卖声,石珫拉开车帘,让车夫停下。
“去买串糖葫芦。”石珫看着被孩子们围起来的商贩,“挑最大最好看的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