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掸了掸身上的雪,走进一旁的亭中,拿起酒坛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你怎么也睡不着?”
“徒儿心里乱的很。”颜清说:“于是想出来练剑静心。”
“还在想先前的事呢?”陆枫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他从桌下摸出一只未曾用过的酒杯,替颜清满上:“你皆说万物皆平等,那怎么江大人就不算在这‘万物’之中了吗?”
陆枫向来喝了酒之后,都会比平时好说话一些。颜清顺从的在他面前坐下,将酒杯握在手中。这酒未曾温过,在雪地里放了半宿,已经冰凉冰凉的了。
颜清试探地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
陆枫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喝酒。”
颜清无法,只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清冽寒爽,似乎是在三年前封在寒潭底下的竹叶青。这酒当时只封了一坛,陆枫宝贝的不行,不知今日怎么一反常态,竟舍得启出来了。
“怎么样?”陆枫问道。
“滋味甚好。”颜清老老实实的回道:“但冬夜喝来,未免太过寒凉。”
“这世间,酸甜苦辣咸,温暖如春和刺骨寒凉不过在一念之间。”陆枫醉眼朦胧:“清儿,你心思恪纯,这并不是坏事。只是正因如此,所以你太过于执着于一人一城之数,只说公理,却怎么忘了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你也知道自己身为昆仑之主,需修持自身。但你眼见的是天下事,又为何执着于毫末之间。”
“我并非愚善。”颜清说:“只是若失公理,又何谈天行有常。”
“现在世人所知的公理,无非也是先人争论谈笑所流传下来的百家观念。你觉着这二百人的命不应像物件一样被人评判值不值得,那旁人呢?这二百人不死,剩下伏尸百步的旁人呢,他们又值不值得。”陆枫笑道:“但你没有错,无论是平民百姓,亦或是达官贵人,无非都是三魂七魄一条命,谁又一定要为了旁人的命献出自己的命呢。”
“……所以徒儿为难之处就在于此。”颜清叹了口气:“这是个进退两难之题。”
“荀子曾言人性本恶;孙子言上兵伐谋;连祖师也曾说过,‘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陆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拎着酒坛站起身:“这些道理你都明白,你今年二十有四 百家之言,你学已经学得够多的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融会贯通,权衡处事。”
“昆仑偏远难行,回来一次也不易,想不通的尽可以慢慢想。”陆枫拍拍他的肩:“山巅的雪莲这几日便要开花了,若错过怕是要再等三年。正巧你在,便去将其采回来吧。”
天山雪莲向来生长不易,陆枫从前总说那花开的好好的,采它做什么,是以颜清也从来没去动过。
今日陆枫怎么看怎么反常,颜清瞧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奇怪道:“采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