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台拿眼光上下巡了王直几遍,道:“我听宋船主叫你‘小五哥’,想必你就是‘五龙船’的五当家了吧。”
王直点头。
冯承钦伸出左手的大拇指,赞道:“这位小哥当真见识非凡,绝非常人可比。确如你所言,大批货物在一个地方的市场倾售,必定会令当地的市场发生骚乱,很难不引起当地官员的注意。但是,假如能利用某些渠道,把这些货物运到南北各州府,分开出售的话,就没有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王直的脸上带着友好而嘲弄的微笑,道:“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只怕难比登天。”
冯承钦道:“一般说来,这事真是无计可施,难比登天了。但是,对我们而言,却是易如反掌,不值一提。江公子和我来此之前,曾先去了一趟平江府,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许老大不解道:“去平江府做什么?”
冯承钦见许老大不明白,微笑道:“当年太祖兴火德,立大明,定都应天府,是谁个花自家的钱替太祖修城墙,却修来一身祸事的?”
不待许老大答话,王直一拍大腿,道:“是沈万三!”
冯承钦又面露嘉许之色地看向王直,道:“不错,就是沈万三。沈万三当年富可敌国,号称沈半城,半个应天府都是他沈家的产业。后来,虽然他惹怒了太祖,被流放到云南,但沈家根深叶茂,在平江府依然势力滔天。虽然沈家的后人里没什么人能在朝中做官,但生意却一直做得很大,在各个州府都有出货的渠道。假如,我们能把海上的货物交给沈家去处理,以沈家的渠道,足可把这些货物卖到全国各地,也就不会引起任何一个地方的市场骚乱了。”
许老大猛眨了几下眼,急着问道:“沈家肯吗?”
冯承钦咧嘴一笑,娓娓道来:“江公子和我此去平江府,和沈家一谈即合。他们很愿意负责处理我们的货物,而且,他们会直接出钱买下我们的货物,而后想办法销往各地,我们只需要负责把货物弄进内陆,便可银钱落袋,就此两讫了。”
有一句话,冯承钦没明说,那就是,沈家的人不缺钱,但却缺做官的人,何况这桩买卖沈家也有钱可赚;而江彬有权有势,给人几个空缺的官做,完全不是问题,他花销巨大,难免有手头吃紧的时候,缺的只是财路,所以江彬和沈家才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了。
许老大一面点头,一面在心下飞速地盘算着。
按照冯承钦的意思,这笔买卖是由‘五龙船’和宋素卿合作,先以海外番邦朝贡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把海上的货物运到内陆,再交接给平江府的沈家,沈家负责将大批的货物贩卖至全国各地。听上去,这桩生意不但好赚得紧,而且,因为是沈家直接出钱拿下货物,再进行贩卖,出货方完全不用担心售货环节的本钱和风险,真是极为上算的了。当然,整个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无疑是如何以海外番邦朝贡的名义出入官家港口而不被揭穿了,但是,由于有了江彬这样的朝中重臣做后盾,这个最大的困难也就完全不成问题了,因而许老大难免贪念大盛。
这时,王直又出声道:“这桩生意听起来是不错,只是,平江的沈家出钱拿了货物,再去贩卖,一肩扛下了银钱流通的压力和贩卖货物的风险,岂不是吃了大亏?”
江紫台哈哈笑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于这趟生意,沈家尚且没有意见,为何你却替他们忧心忡忡的?不觉得这有点儿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王直的脸上一红,讪讪笑道:“我只是觉得,一桩生意,如果有一方明显吃亏的话,就算是因为某个原因而不得不做,这样的合作也必定不会长久,并且往往还伴随着许多潜在的风险,是以,不得不慎重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