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本朝官员官俸微薄,有的甚至难以养家糊口,加上手中或多或少总有些权力,几乎没有人不想着法子捞外快。多数京官靠的是地方上官员定期的炭敬冰敬,而地方上的官员则多是利用职权,想方设法向市井商人勒索,间或贪取税银的火耗。有少数贪得少的,只是收受些银钱贴补家用,更多的则是肆无忌惮、穷凶极恶地公行无忌有如抢劫。这样的事举不胜举,这样的官也遍地及是,所以,不过一笔五百两银子的入账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要人立下字据?难道真是因为徐知州比其他官员更为小心谨慎吗?
黄芩如何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听他说得似乎挺在理,便应道:“那好。大人要我怎么立字据?我没读过多少书,怕是写得不好。”
徐除宽慰笑道:“无妨无妨,我来写。我写完后,你仔细瞧看一遍,没甚意见的话,摁个手印在上面即可。”
黄芩没再多想,只道:“就按大人的意思。”
等徐陵提笔书写完毕后,黄芩过去仔细看过,见上面写的确是不假,便依徐陵所请手沾墨汁在纸上摁了个手印。
将纸张晾过一边,徐陵道:“那个什么苗王对杨松也算有点情义了,否则不会在杨松死后还送银钱给他的亲属聊表顾念之意。”
黄芩顺着他道:“是啊。”
递了条湿布巾过去,徐陵道:“黄捕头,你在我手下也有不少年了,按说我对你应该有所了解,可为何总觉得看不明白你呢?真是怪了。”
迟疑了一下,黄芩边擦拭手上残留的墨迹,边道:“大人说笑了,我们这等粗人其实简单得很,哪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徐陵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看得出老邓想要家里安稳,看得出老周想要点特权,看得出老戴想要更多银钱,也看得明白其他人,可我就是看不明白你。自你来高邮后,没见你想法子捞银子,没见你为图安逸躲事非,也没见你为了当上总捕刻意同我亲近,更没见你好好找个婆娘过安稳日子。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放下湿布巾,黄芩佯装无知地搔头摸耳了一阵,转而哈哈笑道:“原来大人是这样想的啊。哈,这太正常了,因为我本来就是过一日算一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大人如何能知道?若是大人能知道,才叫怪。其实像我这种人挺多的。”
心知他是在敷衍自己,徐陵心神不定地咬了咬嘴唇,另起话题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州里出了不少案子。”
黄芩道:“嗯,我听老邓他们说起过几桩。最可恶的是有贼人夜闯大人的府宅,幸好大人无恙,宅内也没甚损失。”
徐陵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胸口处,道:“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应该是个毛贼。”
顿了顿,他又道:“他还吹嘘自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绰号叫什么‘吴刀’。我呸,‘吴刀’可是传说中舜帝杀死水怪鲧所用之刀,一个小毛贼哪配用这样的绰号,八成是胡诌的。”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总在黄芩面上瞟来瞟去。
黄芩‘咦’了一声,讶异道:“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