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道:“因为我见你每次提起他时,瞧上去都是一副颇为羡慕的样子。”
韩若壁‘哈’的一声,道:“公冶修的确厉害,绝对的‘地头蛇’,可要说我羡慕他,倒也未必。”
顿了顿,他又道:“他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武艺多高,而在于有着八面玲珑的手段,既能够摆平当地的官府,又能够笼络江湖上的汉子。如果拿他来和你我相比,我们办事,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公冶修办事,依靠的则是别人的力量。换句话说,如果他是‘劳心者’,我们就是‘劳力者’了。”
黄芩皱眉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岂非该更加羡慕公冶修才是?”
韩若壁摇头道:“这可要看你怎么瞧了。剑有双锋,事有正反。劳心者,需要利用别人的力量来成事,所以也会被周围的人所限制,有时候,反倒不如劳力者来得痛快。这就好像,当你想控制别人的时候,也会被别人所控制。这个道理,说白了,就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就拿麻二那等角色来说,若是在我手底下出现,我就一剑割了他的舌头,把他赶走,可公冶修绝不能这么做,他若是这么做,便会寒了其他庄客的心。所以,虽然他心里未
必不讨厌麻二,不想要麻二的性命,可表面上却还得笑眯眯的,向这等猥琐之人妥协。那样的日子,我是一日也过不来的,怎可能心生羡慕?”
咽了咽喉咙,韩若壁继续道:“还有,公冶修要结交的那些官府名流们,怕是比江湖豪客们更难对付。古人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那种日子,我这等自在惯了之人,又如何受得了?”
听他说得有趣,熊传香插嘴道:“照你这么说,‘三湘大侠’的名头,‘金碧山庄’的家业,也只是驴子拉屎表面光喽?看来过得也并不怎么好。”
听她一个少女,说话却如此粗鄙,韩若壁不但没有反感,反觉颇对胃口,心里笑道:到底是苗疆女子,泼辣胆大,倒是不忌口的。
他道:“过得好不好,那得看人。我想,那样的日子,似我这般游手好闲之人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但公冶修八成是甘之如饴的。”
熊传香不屑地轻啐了一口。
韩若壁好心说道:“他混到今天这般地位,能量可是大得很呀。比方说,如果这次我劝你不住,你真个杀了他,不但很可能逃不出‘金碧山庄’,要给他陪葬,而且还可能引起苗汉的兵变,祸事可不小呢。”
熊传香扁扁嘴,不相信道:“别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我才不信。”
韩若壁道:“你想啊,公冶修可是地方上的名流豪绅,若是被苗人刺杀了,哪个想建军功、往上爬的官家主儿必定就此事添油加醋,上奏一道折子,只说这里苗人民变,杀死了地方上的汉人豪绅,要朝廷派兵镇压。而当今圣上,好好的皇帝不乐意做,非叫自己作大将军,以他那胡闹成性的调调,最喜欢的就是刀兵之争,身边更是围了一群做梦都想整点纠纷,好凭借军功封妻荫子的虎狼之将,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可真是难说得很呢。”
熊传香目光呆了一呆,狠狠道:“我们苗人可不怕你们汉人!”
韩若壁皱眉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没说你们怕汉人,汉人、苗人冲突了千百年,直到现今,不还是谁也没奈何得了谁吗?其实,真要冲突起来,两边的百姓都不好受,那些流血拼命的士兵也不好受,好受的只有有好处拿、有军功立的将军老爷们。那才真是造孽呀。”
熊传香知道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心理还是老大的不服气,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了。